磐石无转移
Imperfect Understanding

《林中路 (Holzwege) 》阅读笔记

笔者西哲一业余爱好者,不敢说自己读懂了这本书,这里仅做一些札记。本文尚不具备任何学术价值:)

阅读中参考的中英文版本:

《林中路》/ 商务印书馆 / 2018-12

‘Off the Beaten Track’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 2002-9-30

本书的中文标题缺失了一个重要信息,在如下英文首段中可见一斑。Holzwege的一个独特属性在于森林中的”僻径“各有其径,看似相同,但也只是看似而已。


“Wood” is an old name for forest. In the wood there are paths, mostly overgrown, that come to an abrupt stop where the wood is untrodden.

They are called Holzwege.

Each goes its separate way, though within the same forest. It often appears as if one is identical to another. But it only appears so.

Woodcutters and forest keepers know these paths. They know what it means to be on a Holzwege.


本书包含了海德格尔从1935-1946年的六篇文章/讲稿构成,分别为:

  1. 艺术作品的本源(1935/1936)
  2. 世界图像的时代(1938)
  3. 黑格尔的经验概念(1942/1943)
  4. 尼采的话“上帝死了”(1943)
  5. 诗人何为?(1946)
  6. 阿那克西曼德之箴言(1946)

其中我最喜欢‘艺术作品的本源’, ‘世界图像的时代’, ‘诗人何为?’三篇,会在本文中用力摘抄。


I. 艺术作品的本源 | The Origin of the Work of Art (1935-36)

艺术家 <=> 作品,互为本源,都通过第三者而存在,即,艺术。(至此好像是废话)

写不动了,再说吧。


IV. 诗人何为 | Why Poets? (1946)

本篇集中讨论了两位诗人的作品,荷尔德林和里尔克。都是我很喜欢的德语诗人。本文取荷尔德林的哀歌《面包与葡萄酒》为代表,里尔克则以《杜伊诺哀歌》,诗歌《重力》为例。这些片段笔者皆不曾读过,哭。

海德格尔想必在人生中花了大量的时间思考存在(sein),他对这个概念如此地了熟于心且敏感,本篇讲稿也是以此为核心。虽然在我看来,他对荷尔德林和里尔克的诗仿佛有过度解读的迹象,这是旁话。

标题“诗人何为”省略了一个重要语境,即“贫困时代里诗人何为”

根据海德格尔的阐述:

1.1. 贫困时代 == 基督殉道/上帝缺席,即‘不再有上帝显明而确实地把人和物聚集在它周围,并且由于这种聚集,把世界历史和人在其中的栖留合为一体’

1.2. 神性的光辉熄灭 -> 世界黑暗 -> 人们必须经受世界之深渊(这个深渊在我理解很像是觉醒年代前对第一原动力的精神溯源,这也是猜想且旁话)

1.3. 荷尔德林诗曰:“正是终有一死者更早达乎深渊”, 荷对深渊的定义:”体察一切的“。进入深渊即可经验到深渊中遮蔽的标志,此标志即(逝去的)诸神的踪迹。

1.4. 至此得出与 ‘存在’ 相关第一个结论:‘这个时代由于隐藏着存在而遮蔽着存在’

1.5. 对荷尔德林的观察:”荷尔德林所到达的处所乃是存在之敞开状态(Offenheit des Seins)“;这个敞开状态本身属于存在之命运,并且从存在之命运而来才为诗人所思。

2.1. 里尔克的诗有达到深渊多深?以《杜伊诺哀歌》和《致俄尔甫斯十四行诗》为例(均为长诗,没读过)。

2.2. 时代贫困的原因:

    a) 上帝已死;
    b) 终有一死的人甚至连他们本身的终有一死也不能认识和承受(此人存在)。
    c) 此时代缺乏痛苦,死亡和爱情之本质的无蔽。

2.3. 试图寻找通往深渊的小径上的标志,即里尔克作品中的一些基本词语。这些词语只有在它们被说出的那个领域(即存在者之真理,存在者 != 存在)的语境中才能得到理解。

2.4. 海德格尔对里尔克的第一次解读 – 里尔克诗意地经验并且承受了那种由形而上学之完成而形成的存在者之无蔽状态。

2.5. 里尔克的即兴诗(慕佐书简):

‘那是纯粹之力的重力的统辖之所 / 最终庇护我们的,是我们的无保护性’。

    正如自然一任万物
    听其阴沉乐趣的冒险摆布 (1)
    绝无特殊保护在土地和树枝中,
    同样,我们存在的原始基础
    也不再喜好我们;它使我们冒险。
    不过我们,更甚于动植物 (2)
    随此冒险而行,意愿冒险,
    有时冒险更甚,甚于生命本身,
    秉气勇毅(决非出于贪营私利)……
    这就为我们创造安全,在保护之外,
    那是纯粹之力的重力的统辖之所;
    最终庇护我们的,是我们的无保护性
    而且,当我们看到它逼近时,
    我们已改变它,使之进入敞开者中,
    从而在最宽广之轨道中,
    我们为法则所触动而把它肯定

    (1) 通过开头的“正如……同样”,人的存在便进入诗的主题。这一番比较把人的存在突出在芸芸众生中,也即把人的存在与动植物生命体区别开来了。

    (2) 所谓比较,就是用相同的东西来衡量不同的事物,从而揭示出差异。在这里,不同的事物,一方面是植物和动物,另一方面是人,就它们在同一(Selbe)中达到一致而言,它们是相同的(gleich)。这种同一就是它们作为存在者所具有的与它们的基础的关系。芸芸众生的基础乃是自然。人的基础与植物和动物的基础不光是相同的。这个基础在人那里和动植物那里是同一的。此乃自然,乃“完满的自然”(《致俄尔甫斯的十四行诗》第2部,第8首)。

注:对‘自然’ (Natura)的定义:

    a) 存在者之存在。存在作为 vis primitive activa (原始作用力)成其本质。存在者之存在乃是意志。

    b) 在这里所说的“自然”一词中,还蕴含着早期的希腊词语的意义,也与我们译为生命的相当。但在早期思想中,生命的本质并不是在生物学上被表象的,而是作为的涌现者(das Anfgehende)。 里尔克这首诗的第9行也把“自然”称作“生命”。在这里,“自然”,也即生命,指的是存在者整体意义上的存在。在1885—1886年的一个笔记中,尼采曾写道(《强力意志》,第582段):“存在——除‘生命’而外,我们对之没有别的任何观念。某种死亡的东西又如何能‘存在’呢?

2.6. 存在者的基础,即存在。

存在让存在者放纵于冒险中。当下存在者都是所冒险者。存在是绝对冒险(Das Sein ist das Waglis schlechthin.)

2.7. 冒险基于意志中。意志日益清晰地表明自身是在形而上学中被揭示出来的存在者之存在。

笔者按:存在者 <=> 意志 <=> 冒险 <=> 存在

2.8. 此意志是蔽而不显的,意志是作为求意志的意志而成其本质的。

2.9. 作为存在者的所冒险者是一个被意求者(ein Gewilltes), 它被扣留于意志之中,本身始终在意志的方式中,并且自我冒险。

2.10. 里尔克的一个比喻:’酒水穿透了渴望 / 重力穿透了他‘。

2.11. 这里的重力的定义(非物理):存在者整体的中心,闻所未闻的中心。一个基础,中介(Mit)。

2.12. 又一个新词,牵引(Bezug)。在里尔克诗中经常出现’纯粹的牵引‘, ’整体的牵引‘, ’现实的牵引‘, 最清晰的牵引‘,’另一种牵引‘。

2.13. 下一个新词,敞开者(das Offene)。敞开者 == 整体牵引,即,每一存在者作为所冒险者始终被交托于其中的那种整体牵引。它没有设立界限,因为它本身摆脱了所有界限。敞开者即一切没有界限的东西的伟大整体,它让进入纯粹牵引中被冒险的芸芸众生作为被吸引者而吸引。

2.14. 里尔克所经验的敞开者,恰恰就是被锁闭者,是未被照亮的东西,它在无界限的东西中继续吸引,以至于它不能遇到什么异乎寻常的东西,根本上也不能遇到任何东西。(笔者按:这里的敞开者和被锁闭者很像物理上的参照系的差异,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存在一个观测对象上的差别导致用两个相反的词来解释同一个东西。)哪里有限制,被限制者就在哪里退回到自身那里,从而专注于自身。无界限的东西中的限制,是在人的表象中被建立起来的。(笔者再按:为什么哲学术语不能和自然科学术语统一一下呢,难道还是已经统一了但是我孤陋寡闻了?)对置的对立(das gegenstehende Gegenüber)并没有让人直接处于敞开者之中,它以某种方式把人从世界中消除,并把人置于世界面前;在这里,“世界”意指存在者整体。相反地,世界性的东西(das Weltische)乃是敞开者本身,是非对象性的东西的整体。

2.15. 敞开者允许进入。在这里,允许进入的含义为:引入和嵌入到那纯粹牵引之吸引的未被照亮的整体中去。’以纯粹之力的重力的方式‘。

2.16. 所冒险者愈少被阻止进入纯粹的牵引之中,它就愈加属于敞开者的伟大整体中。因此之故,里尔克把直接进入这一伟大整体中被冒险、并在其中自行衡量的芸芸众生,命名为“伟大的寻常之物”(《后期诗》,第22页),人不属于这里所说的芸芸众生。

未完待续,累死了。

Reference:
  1. 里尔克诗全集 / [奥] 赖纳·马利亚·里尔克 / 陈宁 / 商务印书馆 / 2016

  2. Bread and Wine, written by Friedrich Holderlin, translated by James Mitchell.


Written by Fang Wang

Jan 03, 2021

The picture was took from the Fragile Future exhibition in the Shed in New York,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