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无转移
Imperfect Understanding

思想录(Pensées)阅读笔记

◆ 有关版本和译文的一些说明

特罗特(W.Trotter)的英译本

没有一种文字可以完全精确地符合并表达另一种文字。

帕斯卡尔用pensée这个字,大致相当于笛卡尔用cogitatio(思想,即“我思故我在”中的“思”字)。笛卡尔说:“我所谓的思想(co-gitatio)是指我们意识到在自己心中活动着的全部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不仅仅是理智(understanding)、意志、想象而且还有感情,在这里都和思想是同一回事”。

◆ 译序

书中有大量进行神学论战的地方,乍看起来会使一个现代的读者感到闷气;然而他思想中的一些光辉的片断往往就存在于神学的夹缝之中。

◆ 第一编:关于精神和文风的思想

但谬误的精神却永远既不能成为敏感的人,也不能成为几何学家。

而那些仅仅不外是敏感的人的敏感的人,又不能有耐心深入思辩与想像的事物的根本原则里去,这些原则是他们在世上所从未见过的,并且是完全脱离日用之外的。

因而便有两种精神:一种能够敏锐地、深刻地钻研种种原则的结论,这就是精确性的精神;另一种则能够理解大量的原则而从不混淆,这就是几何学的精神。一种是精神的力量与正确性,另一种则是精神的广博。而其中一种却很可能没有另一种;精神可以是强劲而又狭隘的,也可以是广博而又脆弱的。

真正的雄辩会嘲笑雄辩,真正的道德会嘲笑道德;

因为感觉之属于判断,正如科学之属于精神一样。敏感性乃是判断的构成部分,几何学则是精神的构成部分。 能嘲笑哲学,这才真是哲学思维。

那些没有准则就判断一件作品的人之于别人,就像是那些〔没有〕表的人之于别人一样。

正如我们在败坏着精神一样,我们也在败坏着感情。 我们由于交往而形成了精神和感情。但我们也由于交往而败坏着精神和感情。

能摆脱这个循环的人就幸福了。

一个人的精神越伟大,就越能发见人类具有的创造性。平庸的人是发见不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的。

当我们想要有效地纠正别人并指明他是犯了错误时,我们必须注意他是从哪个方面观察事物的,因为在那方面他通常总是真确的;我们必须承认他那方面的真理,然而也要向他指出他在另一方面所犯的错误。他对这一点会感到满意的,因为他看到自己并没有错误,只不过是未能看到各个方面而已;人们不会恼恨自己看不到一切,然而人们却不愿意自己犯错误;而这也许是由于人天然就不可能看到一切的缘故,是由于人天然就不可能在自己所观察到的那一方面犯错误的缘故,因为感官的知觉总是真确的。

然而世人所发明的一切娱乐中,没有哪一种是比戏剧更为可怕的了。它表现感情是那么自然而又那么细致,所以在我们内心里也激起并造成同样的感情,特别以爱情为然,主要是当人们把〔爱情〕表现得非常贞洁而又非常真挚的时候。

这些纯洁的灵魂在想像着:以一种看来是那么样明智的爱情去恋爱,是绝不会有损自己的纯洁的。

当一篇很自然的文章描写出一种感情或作用的时候,我们就在自己的身上发见了我们所读到的那个真理,我们并不知道它本来就在那里,从而我们就感动得要去热爱那个使我们感受到它的人;因为他显示给我们的并不是他本人的所有,而只是我们自身的所有;而正是这种恩惠才使得他可爱,此外我们和他之间的那种心灵一致也必然引得我们衷心去热爱他的。

当人们不理解一桩事物的真相时,能有一种共同的错误把人们的精神固定下来,那就最好不过了,例如人们把季节的变化、疾病的传播等等都归咎于月亮;因为人之大患就在于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怀有不安的好奇心;他犯错误还远比不上那种徒劳无益的好奇心那么糟糕。

正像当我们谈到世人所存在的共同错误时,例如说月亮是一切的原因,我们就永远都少不了要说:图尔吉的萨罗门说过,当我们不理解一桩事物的真相时,能有一种共同错误等等就最好不过了,那也就是前面的思想。

然而当我们要加以解释时,只要我们所提出的是包括其他一切都在内的这样一条教诫,则它就正是出自于你所想要避免的那种原始的混沌。因此,当它们都包罗在一言之中的时候,它们就是被隐蔽起来的而且是枉然无益的,就像是装在盒子里面一样,它们永远只能表现为它们自然的混沌状态。自然规定了它们彼此并不能互相包罗。

自然安排其全部的真理,是每一个都在其自己本身之中;

凡是雕琢字句讲求对仗的人就像是开假窗户讲求对称的人一样:他们的准则并不是要正确讲述而只是要做出正确的姿态。

当我们阅读一篇很自然的文章时,我们感到又惊又喜,因为我们期待着阅读一位作家而我们却发见了一个人。反之,那些趣味高级的人阅读一本书时原以为能发见一个人,却出乎意外地发见了一位作家。Plus poetice quam humane locatus es.〔“你以诗人发言更甚于以人发言”〕。

删节之美,判断之美。

凡是我们所指责于西塞罗的那些虚伪的美,都有其崇拜者,并且有大量的崇拜者。

然而我们却并不了解成其为诗歌对象的那种美妙都包括些什么。我们并不了解我们所应模仿的那种自然的典型究竟是什么;并且由于缺乏这种知识,我们就发明了种种稀奇古怪的名词:诸如“黄金时代”,“我们当代的奇迹”,“命运的”,等等;并且我们就把这类莫明其妙的话称之为诗歌美。

通人既不能被称为诗人,也不能被称为几何学家或其他的什么;但他们却是所有这一切人,而又是这一切人的评判者。谁也猜不出他们。他们来到人们中间,谈论人们所谈论的事物。

我们决不能〔说〕某个人:“他是数学家”,或者“他是宣教士”,或者“他长于雄辩”;而只能说:“他是个诚恳的人”。唯有这种普遍性的品质才使我高兴。

人充满了各种需要:他只爱能够满足一切需要的人。人们说:“这是一位优秀的数学家”。然而我却用不着什么数学,他会把我当成一个命题吧。

高傲的幸运者

因为欲念乃是我们全部行动的根源,而人道等等。

凡是仅只为了作者自己的,都是一文不值的。Ambitios recidet orna-menta〔他删掉了野心的装饰〕。

有些作家一谈到自己的著作,就说:“我的书”、“我的注释”、“我的历史”,等等。他们感到的是小市民在街头有了个亭子间,就总是满口“在我家里”。但鉴于其中往往是别人的东西比他们自己的还要多,所以他们最好还是说:“我们的书”、“我们的注释”、“我们的历史”等等吧。

有些人说得好而写不好。那是由于场合和人群炙暖了他们,从他们的精神里引出了缺少这种温暖时他们所不会具有的东西。

当一篇文章里出现了重复的字,我们试图加以修改,却发见它们是如此之妥贴以致我们有可能糟踏这篇文章时;那就只好让它照旧不动了。这就是它的标志;而我们在这一点上却是出于盲目的忌妒了,这种忌妒并不了解用字重复在这种地方并不是错误;因为并没有什么一般的规律。

同一个意义随着表达它的文词而变化。意义从文词中获得它的尊严,而不是赋给文词以尊严。这样的例子必须求之于……。 皮浪学派主张固持己见。

视其涵义,一辆车或是翻倒了,或是推翻了。 视其涵义,或是流溢,或是灌注。〔梅特尔先生以强力对托钵僧申辩。〕

钥匙的开启性,钩子的吸附性。

“我的精神充满着不安。”说我充满了不安,要更好一些。

我对这类客气话总感到不快:“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怕搅得你不安;我怕打搅得太久了。”我们要末是引进,要末是扰乱。

◆ 第二编:人没有上帝是可悲的

证明所有各种情况的虚妄,证明日常生活的虚妄,然后再证明怀疑主义者与斯多噶派的哲理生活的虚妄;然而并不一定严格保持这种顺序。我略微知道一点它是什么,可是懂得它的人又何其之少。人世的科学没有一种是能够把握住它的。

谈论蒙田的混乱,蒙田深深感到缺乏〔正确的〕方法,便从一个题目跳到另一个题目以图避免它;他力求风雅。

我们可以原谅他那种对人生某些场合(730、331)的有点自由而又浪荡的感情;然而我们却不能原谅他那种纯属异教的对于死的感情;因为假如一个人一点都不想像基督徒那样死去,那他就必定抛弃一切虔信了。因而蒙田在其全书里想到死的时候,总是优柔怯懦的。

并不是在蒙田的身上而是在我自己身上,我才发见了我在他那里面所看见的一切。

人必须认识自己:如凭这不能有助于发见真理,至少这将有助于规范自己的生活;没有别的比这更为正确的了。

科学的虚妄——有关外物的科学不会在我痛苦的时候安慰我在道德方面的愚昧无知的;然而有关德行的科学却永远可以安慰我对外界科学的愚昧无知。

让他的目光脱离自己周围的卑微事物吧!

整个这座可见的世界只不过是大自然广阔的怀抱中一个难以觉察的痕迹。没有任何观念可以近似它。

让一个人返求自己并考虑一下比起一切的存在物来他自身是个什么吧;

凡是这样在思考着自己的人,都会对自己感到恐惧,并且当他思考到自己是维系在大自然所赋给他在无限与虚无这两个无底洞之间的一块质量之内时,他将会对这些奇迹的景象感到战栗的;并且我相信随着他的好奇心之转化为赞仰,他就会越发倾向于默默地思索它们而不是怀着臆测去研究它们。

因为,人在自然界中到底是个什么呢?对于无穷而言就是虚无,对于虚无而言就是全体,是无和全之间的一个中项。

他距离理解这两个极端都是无穷之远,事物的归宿以及它们的起源对他来说,都是无可逾越地隐藏在一个无从渗透的神秘里面;他所由之而出的那种虚无以及他所被吞没于其中的那种无限,这二者都同等地是无法窥测的。

除了在既不认识事物的原则又不认识事物的归宿的永恒绝望之中观察它们〔某些〕中项的外表而外,他又能做什么呢?

人们并没有思索这些无穷,就冒然着手去研究自然,竟仿佛他们对于自然有着某种比例似的。

当我们领会了之后,我们就会理解,大自然是把它自己的影子以及它的创造主的影子铭刻在一切事物上面的,一切事物几乎全都带有它那双重的无穷性。

在科学的这种双重无穷之中,宏伟的无穷性是最易于感觉的,而这也就是何以居然竟有少数人自命为认识一切事物。 德谟克利特就说过:“我要论述一切”。 然而微小的无穷性却并不那么显而易见。哲学家们往往自诩已经达到了这一点,但正是在这上面,他们都绊倒了。

因此就让我们认识我们自身的界限吧;我们既是某种东西,但又不是一切。我们得以存在的事实就剥夺了我们对于第一原理的知识,因为第一原理是从虚无之中诞生的;而我们存在的渺小又蒙蔽了我们对无限的视野。

我们的理解在可理解的事物的秩序里,只占有我们的身体在自然的领域里所占有的同样地位。

我们在各方面都是有限的,因而在我们能力的各方面都表现出这种在两个极端之间处于中道的状态。我们的感官不能查觉任何极端:声音过响令人耳聋,光亮过强令人目眩,距离过远或过近有碍视线,言论过长或过短反而模糊了论点,真理过多使人惊惶失措(我知道有人并不能理解零减四还余零),第一原理使我们感到过于确凿,欢乐过多使人不愉快,和声过度使音乐难听;而恩情太大则令人不安,我们愿意有点东西能超偿债务:

一切过度的品质都是我们的敌人,并且是不可能感觉的:我们不再是感觉它们,而是忍受它们。过于年青和过于年老都有碍于精神,教育太多和太少也是一样;

总之,极端的东西对于我们仿佛是根本就不存在似的,我们根本就不在它们的眼里:它们回避我们,不然我们就回避它们。

这便是我们的真实情况;是它使得我们既不可能确切有知,也不可能绝对无知。我们是驾驶在辽阔无垠的区域里,永远在不定地漂流着,从一头被推到另一头。我们想抓住某一点把自己固定下来,可是它却荡漾着离开了我们;如果我们追寻它,它就会躲开我们的掌握,滑开我们而逃入于一场永恒的逃遁。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为我们停留。这种状态对我们既是自然的,但又是最违反我们的心意的;我们燃烧着想要寻求一块坚固的基地与一个持久的最后据点的愿望,以期在这上面建立起一座能上升到无穷的高塔;但是我们整个的基础破裂了,大地裂为深渊。

因此就让我们别去追求什么确实性和固定性吧。我们的理性总是为表象的变化无常所欺骗,并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既包括着有限但又避开有限的这两种无限之间的有限固定下来。

在这种无穷的观点之下,一切的有限都是等值的;我看不出为什么宁愿把自己的想像放在某一个有限上而不是放在另一个有限上。单是以我们自身来和有限作比较,就足以使我们痛苦了。

如果人首先肯研究自己,那末他就会看出他是多么地不可能再向前进。部分又怎么能认识全体呢?可是,也许他会希望至少能认识与他有着比例关系的那些部分了吧。但是世界的各部分又全都是这样地彼此相关系着和相联系着,以致我确信没有某一部分或者没有全体,便不可能认识另一部分。

这就是他那困难的极峰,然而这就正是他自身的生存:Modus quo corporibus adhaerent spiriH 读作:“鉴于我们是以精神和肉体的合成来解释一切事物的”。

关于我们脆弱性的证明

因而,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强而有力的、明察秋毫的灵魂是把至善安置在什么地方的吧,并且看看它们是不是一致吧。

可是,灵魂这个题目对于他们薄弱知识来说,是不是太高贵了呢?那末就让我们把它降低到物质上来吧,让我们看看它理解不理解它所赋之以生气的那个身体本身是由什么构成的,理解不理解它所思考着的并能随心所欲加以移动的那些其它物体吧。那些无所不晓的大独断论者们,他们对于这些又知道些什么呢?Harum sententiarum,393。

要写文章反对那些对科学穿凿过份的人。笛卡尔。

一个跛脚的人并不使我们烦恼,但一个跛脚的精神则使我们烦恼;这是什么缘故呢?是因为一个跛脚的人承认我们走得正直,而一个跛脚的精神却说跛脚的乃是我们自己;若不是如此,我们就会可怜他们而不会恼怒他们了。

因为我们非要偏爱自己的智慧有甚于所有别人的智慧不可,而这一点却又是艰辛而困难的。但对于一个跛腿的人的感觉,却永远都不会有这种矛盾。

精神自然而然要信仰,意志自然而然要爱慕;从而在缺少真实的对象时,它们就非附着于虚妄不可。

想像——它是人生中最有欺骗性的那部分,是谬误与虚妄的主人;而它又并不总是在欺骗人,这就越发能欺骗人了;因为假如它真是谎言的永远可靠的尺度的话,那末它也就会成为真理的永远可靠的尺度。

我不是在说愚人,我是说最聪明的人;而正是在最聪明的人中间,想像力才具有伟大的、能说服人的本领。理性尽管在呼吁,却不能规定事物的价值。

聪明人由于想像力而自得其乐,远远超过深思者仅仅在理智上之能够自得其乐。他们睥睨人世;他们满怀勇气与信心地进行辩论,而别人却是满怀畏缩与犹疑。

你能说他不是根据事物的性质在判断事物,而并没有纠缠于只能刺伤弱者们的想像的那些虚幻的境况吗?

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假如是站在一块刚好稍微大于所必需的板子上面而下面就是悬崖;那么不管他的理智怎么样在向他肯定他的安全,但他的想像必然要占上风。

说话的语调可以左右最明智的人,并且能改变一篇文章或一首诗的力量。

爱或者恨可以改变正义的面貌。

他那坚定的姿态在受这种假象所欺骗的法官看起来,会使他显得是多么格外优越啊!轻佻的理智啊!你是随风倒的,而且可以倒向任何方面。

假如医生没有自己的外套和骡子,假如博士没有方帽子和四边肥大不堪的袍子,他们就永远也无法愚弄世人了,而世人却是抵抗不住这种如此有权威的炫示的。

真理的这两个根源,即理智和感官,除了两者都缺乏真诚性而外,并且还彼此互相欺弄。感官以虚假的表象在欺弄理智;而正是感官所加之于理智的那种骗局,又轮到感官自己从理智那里接受过来:于是理智就对感官进行了报复。灵魂的热情搅乱了感官,给感官造成了虚假的印象。

想象力以一种狂幻的估计而把微小的对象一直膨胀到充满了我们的灵魂;它又以一种粗鲁的狂妄而把宏伟的对象一直缩小到它自己的尺度之内,例如在谈到上帝的时候。

但是作孩子时是如此脆弱的人,有什么办法年纪大了就可以真正坚强起来呢!我们只不过是在改变着幻想而已。凡是由于进步而完美化的东西,也可以由于进步而消灭。凡是曾经脆弱过的东西,永远不可能绝对坚强。我们尽可以说:“他长成人了,他已经变了”;但他还是那同一个人。

Spongia solis——当我们看到一种效果总是照样出现时,我们就结论说其中有着一种自然的必然性,比如说将会有明天,等等。然而大自然往往反驳我们,而且她本身也并不服从她自己的规则。

父母生怕孩子们的天赋的爱会消逝。可是那种可以消逝的天性又是什么呢?习惯就是第二天性,它摧毁了第一天性。然而天性又是什么呢?

我们根据幼年时听到人称赞某些行业并鄙视其他各种行业而进行选择;因为我们天然是爱好真理并憎恶愚蠢的,这些话就打动了我们;我们只是在实践上犯了过错。习俗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致于我们竟从天性只是造成其为人的人们中,造成了人的各种境况;

每个人都梦想着怎样利用自己的处境;但是选择处境以及选择国度,那便只好听其命运来配给我们了。

意志的行为与其他一切行为之间有着一种普遍的和根本的不同。 意志是信仰的主要构成部分之一;并不是它可以形成信仰,而是因为事物是真是假要随我们观察事物的方面而转移。

自爱——自爱与人类的自我,其本性就是只爱自己并且只考虑自己。然而,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无法防止他所爱的这个对象不充满错误和可悲:他要求伟大,而又看到自己渺小;

这里面有一个证明使我恐惧。天主教并不规定我们不加区别地向一切人都坦白自己的罪过:它容许我们向其他所有的人保持秘密;但其中只有一个唯一的例外,对于这个唯一者它却要求我们坦白出自己的内心深处并且让他看到我们的真实面貌。世上只有这个唯一的人,它命令我们不得欺骗并使他有义务担负起一种不可侵犯的秘密,那就是使这种知识仿佛对他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人们最耽心的就是怕伤害那些其好感是极为有用而其反感又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有些罪恶是只由于别人的缘故才盘踞在我们身上;而抽掉了树干,它们就会像树枝一样地脱落下来。

如果他们比我们伟大的话,那乃是他们的头抬得更高,然而他们的脚还是和我们的脚一样低。

当我们的热情引我们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我们就忘掉了我们的责任;比如我们喜爱一本书,我们就会读这本书,而这时候我们本该是去做别的事情的。因而,要使自己记得自己的责任,就必须让自己从事某种自己所憎恶的事情;这时候我们就要托词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并且我们就以这种办法使自己记起了自己的责任。

把一件事提供给另一个人去判断,而又不以我们向他提供这件事的方式而败坏他的判断;那是多么困难啊!

知道了支配着一个人的感情,我们就有把握讨他喜欢;可是每个人却都有自己的幻想,而且就在他自己对幸福所抱有的观念上违反了自己的幸福;这就真是一件无从捉摸的怪事了。

Lustravit lampade terras——季节和我的心情并没有什么联系;我在自己的心里有我自己的雾霾和晴朗的季节;

当我们健康的时候,我们会奇怪我们有病时怎么能做出那些事;但当我们有病时,我们就高高兴兴地服药了;病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不会严格同样地判断同一件事物。我不能在做我的作品时判断我的作品;我必须做到像画家那样,我要有一个距离,但不能太远。那么,多远呢?请猜猜吧。

人性之中有多少种天性,有多少种禀赋啊!每个人通常之选择他自己听到别人所尊重的东西,又是出于多么偶然啊!

主要的才智,它规定了所有其他一切。 自然模仿其本身:一粒谷子种在好的土地上就有出产;一条原则种在好的精神里也有出产;数目模仿空间,而空间的性质却是如此之不同。 一切都是由同一个主宰所造就和指导的:根茎、枝叶、果实;原则、结果。

时间治好了忧伤和争执,因为我们在变化,我们不会再是同一个人。无论是侵犯者或是被侵犯者都不会再是他们自己。这就好像我们触犯了一个民族,但隔上两个世代之后再来看它一样。

不仅我们是从不同的方面在观看事物,而且还是以不同的眼光在观看;我们并不存心要发见它们相似。 相反性——人天然是轻信的,不信的,畏缩的,鲁莽的。 对人的描叙:依赖性,独立的愿望,生活需要。 人的状况:变化无常,无聊,不安。

绘画是何等之虚幻啊!它由于与事物相像而引人称赞,但原来的事物人们却毫不称赞。

最使我们高兴的莫过于斗争,而非胜利:我们爱看动物相斗,而不爱看狂暴的战胜者蹂躏战败者;但若不是胜利的结局,我们又想看什么呢?可是当它一旦到来,我们却又对它餍腻了。游戏是如此,追求真理也是如此。我们在争论中爱看意见交锋,但是一点也不肯去思索被发见的真理;为了能满怀高兴地去观察它,就要看到它是从争论之中诞生的。

在感情方面,也要看到对立两方的冲突才有趣;但当有一方成了主宰时,那就只不外是残暴而已。

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安慰我们,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刺痛我们。

我就发见人的一切不幸都来源于唯一的一件事,那就是不懂得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

已经找到了我们一切的不幸的原因之后,还想要发见它的理由时;我就发见它具有一个非常实际的理由,那理由就在于我们人类脆弱得要命的那种状况的天然不幸;它又是如此之可悲,以致于当我们仔细地想到它时,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安慰我们。

他们有一种秘密的本能在驱使他们去追求消遣和身外的活动,那出自于尤怨自己无穷无尽的悲惨;同时他们又有另一种基于我们伟大的原始天性的秘密本能,那使他们认识到,幸福实际上只在于安宁,而不在于乱哄哄。

因此,人是那么地不幸,以致于纵令没有任何可以感到无聊的原因,他们却由于自己品质所固有的状态也会无聊的;

有了消遣就绝不会有悲哀。而这也就是构成有地位的人之所以幸福的那种东西了,他们有一大群人在使他们开心,并且他们也有权力来维持自己的这种状态。

人心是怎样地空洞而又充满了污秽啊!

研究人的人比研究几何学的人还要少。正是由于不懂得研究人,所以人们才去探讨别的东西;然而是不是这也并不是人所应该具有的知识,而为了能够幸福他就最好是对于自己无知呢?

人显然是为了思想而生的;这就是他全部的尊严和他全部的优异;并且他全部的义务就是要像他所应该地那样去思想。而思想的顺序则是从他自己以及从他的创造者和他的归宿而开始。

我们不肯使自己满足于我们自身之中和我们自己的生存之中所具有的那个生命:我们愿望能有一种想像的生命活在别人的观念里;并且我们为了它而力图表现自己。我们不断地努力在装扮并保持我们这种想像之中的生存,而忽略了真正的生存。

如果我们有了恬静或者慷慨或者忠实,我们就急于让人家知道、为的是好把这些美德加到我们的那另一个生命上,我们宁肯把它们从我们的身上剥下来,好加到那另一个生存上;

我们自身生存之空虚的一大标志,就是我们不满足于只有这一个而没有另一个,并往往要以这一个去换取另一个!因为谁要是不肯为保全自己的荣誉而死,他就会是不名誉的。

我们是如此之狂妄,以致我们想要为全世知,甚至于为我们不复存在以后的来者所知;我们又是如此之虚荣,以致于我们周围的五、六个人的尊敬就会使得我们欢喜和满意了。

光荣——从人的幼年起赞颂就在腐蚀着一切人,啊!这说得多么好!啊!他做得多么好!他是多么明智!等等。

好奇心只不过是虚荣。最常见的是,人们之想要认识只不过是为了要谈论它。

一切意见都可以比生命更值得愿望,虽然爱生命本来显得是那么强烈而又那么自然。

人的脆弱性

那末,又何以屈服于忧伤的力量之下,在理智看来就是光荣的;而屈服于欢乐的力量之下,在理智看来就是可耻的呢?

因而,造成光荣的就仅仅是主宰和统治,而造成耻辱的则是奴役。

而且除了年青人完全沉溺于喧嚣、作乐和思念着未来而外,又有谁会看不见它呢?

因为一旦人们沦于思考自己而又无以排遣,处于一种不堪忍受的悲哀境地时,那确实是非常不幸的。

人生的可悲就奠定了这一切;既然他们看到了这一点,他们就从事排遣。 消遣——人类既然不能治疗死亡、悲惨、无知,他们就认定为了使自己幸福而根本不要想念这些。

可悲——所罗门和约伯是最认识而又最善于谈论人的可悲的:前者是最幸福的,后者是最不幸福的;前者从经验里认识到快乐的虚幻,后者则认识到罪恶的真实。

马克罗比乌斯:论被希律王所屠杀的无辜者。 当奥古斯都听说,希律下令把两岁以内的孩子一律处死,而其中也有希律自己的孩子在内时;奥古斯都就说,作希律的猪还比作他的儿子好一些。马克罗比乌斯,《农神节书》第二卷、第四章。

大人物和小人物有着同样的意外、同样的烦恼和同样的热情;然而一个是在轮子的顶端,而另一个则靠近中心,因而在同样的运动中动荡也就较小。

我们是那么不幸,以致唯有在某件事若搞不好就会使我们烦恼的情况之下,我们才会对于那件事感兴趣,因为我们有千百件事情可以做,并且是时时都在做着。

◆ 第三编:必须打赌

首先要怜悯不信仰者;他们的状况已经使他们够不幸的了。

要怜悯那些正在寻求之中的无神论者,因为他们岂不是十分不幸吗?要痛斥那些炫耀宗教的人。

Quid eiet hominibus qui minima contemnunt,majora non credunt。〔对于既看不起最渺小的事物而又不相信最伟大的事物的人,应该怎么办呢?〕

人是处于黑暗之中并且远离着上帝,上帝把自己向他们的认识隐蔽了起来,而这甚至于就是圣书中上帝所加给自己的名称Deus absconditus〔隐蔽的上帝。

因此,处于这种怀疑状态确实就是一件大恶;可是当我们处于这种怀疑状态的时候,至少进行寻求却是一桩不可缺少的义务:所以那种既有怀疑而又不去寻求的人,就十足地既是非常不幸而又是非常不义的了。

而且最后,我们又能派定他的一生有什么用处呢?

因为基督教的信仰几乎就仅仅在于确定这两件大事,即人性的腐化和耶稣基督的赎罪。

他们之为物和其他的一切事物都迥不相同:他们甚至耽心着最细微的小事,他们预料着这些小事,他们感觉着这些小事;就是这个人,日日夜夜都在愤怒和绝望之中度过,惟恐丧失一个职位或在想像着对他的荣誉有什么损害,而正是这同一个人明知自己临死就会丧失一切,却毫无不安、毫不动情。

我甚至在世俗的人们中间也要这样说,——只有他们能健全地判断事物,懂得能以成功的唯一途径就是使自己表现诚恳、忠实、有见识并且能够为自己的朋友效劳而有用,因为人们天然所爱的只是对自己可能有用的东西。

事实上,你让他们叙述一下他们的感情以及他们所以要怀疑宗教的理由;他们向你讲的东西就都是那么脆弱而又那么鄙陋,以致他们倒会以相反的东西说服你的。

所以那些只是去故意造作这种感情的人,要想束缚自己的天然感情以迫使自己成为最狂傲不逊的人,就会是极其不幸的。

于是就一定得有为他们所鄙视的宗教的全部仁爱,才能不致于鄙视他们竟至把他们委之于他们的愚蠢。但是因为这种宗教总是在迫使我们去观察他们;所以只要他们这一生中还能够得到可以照耀他们的神恩,还能够相信他们可以在不久的时间内就比我们更加充满了信仰,而相反地我们却可以陷入他们所处的那种盲目里去,我们就必须对他们做到假如我们是处于他们的地位,

他们不肯去考察这究竟是属于那种人们过份轻信而草率接受的见解呢?还是属于那种其本身虽则幽晦但却有着异常之坚固的尽管是隐蔽的基础的见解呢?

他们却拒绝瞩目,于是他们就在这种无知状态里选定了沦于那种不幸状态——如其属实的话——所必须要做的一切,他们等待着死亡来做出有关的验证,并且非常之自满于这种状态,他们公开承认而且居然炫耀这种状态。我们能严肃地想到这件事的重要性,而不对如此之荒诞的一桩行为满怀恐怖吗?

因为当人们选择在这种他们实际上所处的无知状态之中生活下去而并不寻求启明的时候,他们的推理就是这样的。他们说:“我不知道……。”

麻木不仁到了鄙视一切有兴趣的事物的地步,而且变得麻木不仁到了使我们最感兴趣的地步。 人们对小事的感觉敏锐和对大事的麻木不仁,这标志着一种奇怪的颠倒。

因此,不仅仅是那些寻求着上帝的人的热诚可以证明上帝,而且那些不寻求上帝的人的盲目也可以。 人们彼此之间的一切辩难都只是在互相反对他们自己,而不是在反对宗教。不信教者所说的一切……。

〔从那些看到自己没有信仰而陷于悲伤的人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上帝并没有照亮他们;然而其余的人,则我们看到了有一个上帝在使他们盲目。〕

不信教者的希望就像是风中飘扬的茸毛,就像是被浪拍起的泡沫,就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就像是对往日客人的回忆。

最后一幕若是流血的,那末无论全剧的其余部分多么美好;我们最后却把灰土撒到头上,于是它就只好永远如此了。

怕的是没有危险的死而非在危险之中死去;因为人总得是人。

毫无疑问,灵魂究竟有朽还是不朽这样一件事,必定会使得道德面貌全然不同。可是哲学家却不顾这一点而引出他们的道德来;他们就在辩论中度过一小时。 柏拉图,倾向于基督教。

无神论者表现了精神的力量,但仅只到一定的程度。 自称是在追随着理智的不敬神者,在理智上应该是异常坚强的。他们又说什么呢?他们说:“难道我们没有看见野兽也像人一样、土耳其人也像基督徒一样有生有死吗?他们有他们的仪式、他们的先知、他们的博士、他们的圣者、他们的教士,和我们一样;等等”。(这一点违反圣书吗?它不是说过这一切吗?)

如果我看不到有任何东西可以标志一位神明,我就会做出反面的结论;

然而我看到的却是可否定的太多而可肯定的又太少

并且我曾千百次地希望过,如果有一个上帝在维系着大自然,那末大自然就会毫不含混地标志出他来;

我忌妒那些人,我看见他们是那么漫不经意地在信仰之中生活,并且把我觉得我会加以全然不同的运用的那种秉赋运用得如此之糟糕。

一加无限,并没有给无限增加任何东西,它不过是在无限的尺度上再加一尺。有限消失在无限的面前,变成了纯粹的虚无。我们的精神在上帝之前便是如此;我们的正义在神圣的正义之前便是如此。我们的正义与上帝的正义之间的不成比例,还不如一与无限之间那么巨大。

我已经指出,我们很可以认识某一事物的存在而不必认识它的本性。

唯其由于缺乏证明,他们才不缺乏意义。

有一种无限的混沌把我们隔离开了。

“不;我要谴责他们的,并不是已经做出了这项抉择,而是做出了一项抉择;因为无论赌这一边还是另一边的人都属同样的错误,他们双方都是错误的:正确的是根本不赌”。

你有两样东西可输:即真与善;有两件东西可赌:即你的理智和你的意志,你的知识和你的福祉;而你的天性又有两样东西要躲避:即错误与悲惨。

所有的赌徒都是以确定性为赌注以求赢得不确定;

事实上,在赢局的确定性与输局的确定性之间存在着无限。

而这时我们所付出的确定性就等于赢局的不确定性;其间绝不是有着无限的距离。

但是你至少可以领会你对信仰的无力

如果除了确定的东西之外,就不应该做任何事情,那末我们对宗教就只好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因为宗教并不是确定的。然而我们的所做所为又有多少是不确定的啊,例如航海,战争。因此我说那就只好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因为没有任何事情是确定的;可是比起我们会不会看见明天到来,宗教却还有着更多的确定性呢;

蒙田看到一个缺陷的精神引人反感,以及习惯能做到一切;然而他没有看到这种效果的原因。

因为效果是可感觉的,而原因却惟有对于精神才是可见的。尽管这些效果可以被精神看得见,但这种精神比起看得见其原因的那个精神来,就又像是感官之于精神了。

他们看到了事物,但没有看到原因。

根据机遇,所以你就应该使自己不辞辛苦去追求真理;因为假如你未能崇拜真正的原理便死去,你就整个都完了。——你说:“如果上帝愿意我崇拜他,他就会留给我他那意志的标志。”——他已经这样做过了;但你却错过了它们。

◆ 第四编:信仰的手段

要向这些人说,他们只消看看自己周围最细微的事物,于是就可以公然窥见上帝,并且还向他们提出月球和行星的运行作为这个重大题目的全部证明,并且自命以这样一种论证就完成了他那证明;——那就只不外是提供了一个理由使他们相信我们宗教的证据竟是那样地脆弱罢了。我根据理智和经验可以看出,没有别的东西更适宜于使他们产生这种蔑视的了。

并且自从天性腐化以来,上帝就使人处于盲目之中;除了依靠耶稣基督而外,人就不能脱离盲目;没有耶稣基督,与上帝的一切联系就会中断:Nemo novit patrem,nisi Filius,et cui voluerit Eilius reve-lare.〔除了子和子所愿意指示的,没有人知道父。〕语出《马太福音》,第11章、第27节

这绝不是人们所说的“好像正午的阳光”的那种光明。我们并不说,凡是寻找正午的阳光或海水的人,就会找到它们;因此上帝的证据就一定不会是自然界中的这些东西。

Vere tues Deus abscon-ditus.〔你实在是隐蔽的上帝。〕《以赛亚书》,第45章、第15节:“你实在是自隐的上帝。

《哥林多前书》第1章、第17节:“基督差遣我原不是为施洗,乃是为传福音。并不用智慧的语言,以免基督的十字架落了空。”

给友人一封勉励的信,劝他从事寻求。他会回答说:“可是寻求对我有什么用呢?一无所得。”于是回答他说:“不要灰心”。

上帝亲手置于人心之中的正是这种信仰,而它的证明则往往是工具

信道是从听道来的。

然而这种信仰就在人心之中,它使人不说scio〔我知道〕,而是说credo。〔我信仰〕

一定要使外表和内心结合起来才能获得上帝;这就是说,我们得亲身下跪、亲口祈祷等等,以便使不肯顺从上帝的骄傲的人也可以顺从被创造物。期待着这种外表的帮助,就成为迷信;而不肯把它和内心结合起来,则成为高傲。

别的宗教(例如各种异教)都更通俗,因为它们只在于外表;然而它们不能为智者说法。一种纯理智的宗教虽然更能适合于智者,然而它又不适用于民众。唯有由外表和内心合成的基督宗教,才能适合于一切人。它把民众提高到内心,又把高傲者降低到外表;缺少了这二者就不会完美,因为常人必须要理解文字的精神,而智者则必须使自己的精神顺从于文字。

因为我们一定不可误解自己:我们乃是自动机,正如我们是精神一样;

被证实的事物是何等少见啊!证明只能使精神信服。

当精神一旦窥见了真理的所在,也还是得诉之于习俗才能使我们消渴,并使我们浸染上那种无时无刻不在躲避着我们的信心;因为若总是要有现成的证明,那就太费事了。

因此就必须使我们这两部分都相信:对于精神便以理智,那是一生中只要看到一次就够了的;而对于自动机则以习俗,并且不让它倾向于反面。Inclina cor me-um,Deus。〔上帝啊,求你使我倾心〕。

理智行动得非常迟缓,它有那么多的看法,根据那么多的原则,而这些又必须经常呈现;只要它的全部原则并没有都呈现,它就随时都会昏然沉睡或者是走入歧途。感情却并不如此行动;它是立即就行动的。因此我们就必须把我们的信仰置于感情之中;否则的话,它就永远会摇摆不定。

我要说,真正的基督徒是罕见的,即使就信仰而言。确乎有很多人是在相信着,然而是出于迷信;也有很多人不相信,然而是出于放浪;但很少有人是在这两者之间的。

常人有能力不想自己所不愿想的事。犹太人对他的儿子说:“不要去想有关弥赛亚的那些篇章。”我们有许多人往往都是这样。

如果古老性就是信心的准则,那末古人岂不是没有准则了吗?如果是普遍的同意,那末假使人类绝灭了呢?

然而,我们就没有准则了吗?我们判断动物说,它们所做的都做得很好。可是就没有一条准则可以判断人类了吗? 好好地否定、信仰和怀疑之于人,就正如驰骋之于马一样。

好的恐惧出自信仰,假的恐惧出自怀疑。好的恐惧和希望结合在一起,因为它是由信仰产生的,并且因为我们希望着我们所信仰的上帝;而坏的恐惧则和绝望结合在一起,因为我们恐惧着我们对之根本就没有信仰的上帝。

理智的最后一步,就是要承认有无限的事物是超乎理智之外的;假如它没有能达到认识这一点,那它就只能是脆弱的。

我们必须懂得在必要的地方怀疑,在必要的地方肯定,在必要的地方顺从。

顺从就是运用理智,真正的基督教就在其中了。

如果理智不曾判断在某些场合它是应该顺从的,那末它就永远不会顺从。因而当它判断它应该顺从时,它那顺从就是正当的。

我们一切的推理都可以归结为向情感让步。

人们往往把自己的想象当作是自己的心;于是只要他们一想到皈依,他们就自以为是皈依了。

人心有其理智,那是理智所根本不认识的;我们可以从千百种事情知道这一点。我要说,人心天然地要爱普遍的存在者,并且随着它之献身于此而天然地也要爱它自己;但它却随心所欲地要考验自己反对这一个或者另一个。你摒弃了这一个而保存了另一个:难道这是你在以理智爱你自己吗?

而这就是信仰:上帝是人心可感受的,而非理智可感受的。

我们认识真理,不仅仅是由于理智而且还由于内心;正是由于这后一种方式我们才认识到最初原理,而在其中根本就没有地位的推理虽然也在努力奋斗,但仍是枉然。怀疑主义者却正是把这一点当作目标的,所以他们就徒劳无功了。

无论我们要以理智来证明这一点是多么地无能为力,但这种无能为力所得的结论只不过是我们理智的脆弱性,而并不是——象他们所提出的——我们全部知识的不可靠。

理智若向内心要求其最初原理的证明才肯加以承认,那就犹如内心要求理智先感觉到其所证明的全部命题才肯加以接受是同样地徒劳无益而又荒唐可笑的。

否则信仰就只能是人间的,并且对得救毫无裨益。

因为他们是要炙暖人

这种顺序主要地就在于:在涉及到归宿的每一点上都要离题,以便始终指明归宿。

这是大卫所非常了解的,他说:上帝啊,求你引我倾心(Ⅰ)……

宗教是与各种各样的精神成比例的。第一种人停留在单纯的组织上,于是这种宗教就成为一种单其它的组织便足以证明它的真理的宗教。另有人追溯到使徒。最有学识的人追溯到世界的开始。天使则看得更高更远。

他们只愿爱上帝;他们只愿恨他们自己。他们感觉自己是没有力量的,他们无力趋向于上帝;并且假如上帝没有到他们里面来,他们就不能与上帝有任何联系。

我的确承认,一个这种不以证据而信仰的基督徒也许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说服另一个对自己说着同样的话的不信仰者。

他并不把自己显现给不配认识如此之神圣的一位上帝的高傲的智者。

有两种人能认识:一种是有着谦卑的心的人,不管他们具有怎样的精神程度,高也罢、低也罢,他们都爱卑贱;另一种是具有充分的精神可以看到真理的人,不管他们在这上面会遇到什么样的反对。

◆ 第五编:正义和作用的原因

……企图统治世界的那种经纶,是以什么为基础的?是根据每一个人的心血来潮吗?那该多么混乱!是根据正义吗? 而人们是不顾正义的。

一个人可以有权杀我,就因为他住在河水的那一边而他的君主又和我的君主有争执,尽管我和他并没有任何争执;难道还能有比这更加滑稽的事情吗?

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所称之为我们自己的都是人为的。

从前我们受罪恶之苦,现在我们受法律之苦。

由于这种混乱,就有人说,正义的本质就是立法者的权威;又有人说,就是君主的方便;还有人说,就是现行的习俗;而最确切的却是:按照唯一的理智来说,并没有任何东西其本身是正义的;一切都随时间而转移。

要是把它拉回到原则上来,也就是消灭了它。没有什么是比纠正错误的法律更加错误的了;谁要因为它们是正义的而服从它们,就只是在服从自己想像中的正义而并非服从法律的本质;法律完全是靠着自身而汇集起来的;它只是法律,而不再是什么别的。谁要想考察它的动机,就会发见它是那样的脆弱而又轻浮,以致于假如他并不习惯于观赏人类想像力的奇妙,他就要惊叹一个世纪的工夫竟能为它博得那么多的威严和敬意。

〔既然一个人不理解那种可以解放他的真理,那就最好让他受气吧。〕语出奥古斯丁《天城论》第4卷、第27章;.绝不能使人感觉到篡位的真理;那本来是毫无道理地建立起来的,但却变成有道理的了;

我的,你的——这些可怜的孩子们说:“这条狗是我的; 这儿是我的太阳地”。这就是整个大地上篡夺的起源和缩影。

正是在不能发见正义的地方,我们就发见了强力,等等。 正义,强力——遵循正义的东西,这是正当的;遵循最强力的东西,这是必要的。正义而没有强力就无能为力;强力而没有正义就暴虐专横。正义而没有强力就要遭人反对,因为总是会有坏人的;强力而没有正义就要被人指控。因而,必须把正义和强力结合在一起;并且为了这一点就必须使正义的成为强力的,或使强力的成为正义的。

我们为什么要遵从大多数?是因为他们更有道理吗?不是的,而是因为他们更有强力。

因为人们在思想上不能把他们本人和经常看到和他们联在一起的随从分开。世人不懂得这一作用是由于这种习惯产生的,于是便相信它是出于一种天赋的力量;从而便有这样的话:“仪表非凡,神姿天纵,等等”。

在意见和想像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国家可以统治若干时期,并且这种国家是恬适的、自愿的;但基于强力的国家却可以永远统治下去。因而,意见就有如世上的女王,而强力则是世上的暴君。

正义就是已经确立的东西;因而我们全部已经确立的法律就必然要被认为是正义的而无须检验,因为它们是已经确立的。

你只不过是一个多欲的国王,并且走的是多欲的道路。

精心打扮就是在显示自己的力量。 尊敬也就是:“麻烦你”。这在表面上是虚文,但却是非常正确的;因为这就是说:“我愿意麻烦自己,假如你需要的话;尽管它对你无用,我还是这样做。”

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事,可以由于人们之不讲规矩而变成为最有道理的事。还有什么事能比选择一位王后的长子来治理国家更加没有道理的呢?我们是不会选择一个出身于最高门第的旅客来管理一艘船的。

就让我们把这种品质附着在某些无可争辩的东西上吧。这位是国王的长子;这一点是道道地地的,决没有争论的余地。理智不能做得更好了,因为内战是最大的灾祸。

贵族身份是一种极大的便宜,它使一个人在十八岁上就出人头地、为人所知并且受人尊敬,就像别人要到五十岁上才配得上那样。这就不费气力地赚了三十年。 什么是我? 一个人临窗眺望过客,假如我从这里经过,我能说他站在这里是为了要看我吗?不能;因为他并没有具体地想到我。 然则,由于某个女人美丽而爱她的人,是在爱她吗?不是的;

因为天花——它可以毁灭美丽而不必毁灭人——就可以使他不再爱她。

而且,假如人们因我的判断、因我的记忆而爱我,他们是在爱我吗?不是的,因为我可以丧失这些品质而不必丧失我自己本身。

我们从来都不是在爱人,而仅只是在爱某些品质罢了。 因而,让我们不要再嘲笑那些由于地位和职务而受人尊崇的人们吧,因为我们所爱于别人的就只不过是那些假借的品质而已。

蒙田错了。习俗之所以为人遵守,就仅仅因为它是习俗,而并非因为它是有道理的或者是正义的;然而人民却是由于相信它是正义的这一惟一的理由而遵守它。

世人对种种事物都判断得很好,因为他们处于天然的无知之中,而那正是人类真正的领域。科学有两个极端是互相接触的。一个极端是所有的人都发见自己生来就处于其中的那种纯粹天然的无知。另一个极端则是伟大的灵魂所到达的极端,他们遍历人类所能知道的一切之后,才发见自己一无所知,于是就又回到了他们原来所出发的那种同样的无知;然而这却是一种认识其自己的、有学问的无知。那些介乎这两者之间的人,他们既已脱离了天然的无知而又不能到达另一个极端,他们也沾染了一点这种自命不凡的学识,并假充内行。这些人搅乱了世界,对一切都判断不好。人民和智者构成世人的行列;这些人则看不起世人,也被世人看不起。他们对一切事物都判断得不好,而世人对他们却判断得很好。

人的脆弱性才是使得我们确定了那么多美妙事物的原因

国王的权力是以理智并以人民的愚蠢为基础的,而尤其是以人民的愚蠢为基础。世界上最重大的事情竟以脆弱为其基础的,而这一基础却又确凿得令人惊异;因为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比人民永远是脆弱的这一点更加〔确凿〕的了。

最哲学的部分则只是单纯地、恬静地生活。

暴政就在于渴求普遍的、超出自己范围之外的统治权。

他们相互并不理解,而他们的谬误则在于到处都要求统辖。

暴政就是要以某种方式具有我们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才能具有的东西。我们对各种不同的优点要尽各种不同的义务:对漂亮有义务爱慕,对强力有义务惧怕,对学识有义务信任。 我们应该尽到这些义务;拒绝尽这些义务是不对的,要求尽别的义务也是不对的。

欲念和强力是我们一切行为的根源:欲念形成自愿的行为;强力形成不自愿的行为。

真正的基督徒却服从愚蠢;并非他们尊重愚蠢,而是上帝的诫命是要惩罚人类,使他们屈服于这些愚蠢:Omnis creatura subjecta est vanitati〔一切被创造物都要服从虚幻。〕《传道书》第3章、第19节:“人不能强于兽,都是虚空”.Liberabitur.〔他将得到自由〕。《罗马书》第8章、第20—21节:“因为受造之物服在虚空之下,不是自己愿意,乃是因那叫他如此的。

◆ 第六编:哲学家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他;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因而,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正是由于它而不是由于我们所无法填充的空间和时间,我们才必须提高自己。因此,我们要努力好好地思想;这就是道德的原则。

灵魂所时而触及的那些伟大的精神努力,都是它所没有把握住的事物;它仅仅是跳到那上去的,而不像在宝座上那样是永远坐定的,并且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一个人的德行所能做到的事不应该以他的努力来衡量,而应该以他的日常生活来衡量。

我们不会把自己的伟大表现为走一个极端,而是同时触及到两端并且充满着两端之间的全部。

激情是有冷有热的;而冷也像热本身一样显示了激情的热度的伟大。

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的人们的创作也是一样。世上的好和坏,总的说来,也是一样。Plerumque gratae principibus vices.〔变化几乎总会使大人物高兴〕。语出贺拉士《颂歌集》

伟大是必须被舍弃之后,才能感觉到。连续不断会使人厌恶一切;为了要感到热,冷就是可爱的。

我们保持我们的德行并不是由于我们自身的力量,而是由于两种相反罪恶的平衡,就像我们在两股相反的飓风中维持着直立那样。取消这两种罪恶中的一种,我们就会陷入另一种。 斯多噶派所提出的东西是那么困难而又那么虚妄。

斯多噶派提出:凡是没有高度智慧的人都是同等地愚蠢和罪恶,就像是那些刚好沉到水面以下的人们一样。

Nihil tam absurde dici potest quod non di catur ab aliquo philosophorum.论占卜。〔没有任何东西是如此荒谬,以致于不能被某一位哲学家所谈到。〕语出西赛罗《论神明》第2卷第58章。

Ut omnium rerum sic litterarum quoque in temperantia la-boramus.赛。〔在文学上,正象在一切事物上一样,我们也会操劳过度的。〕语出赛涅卡《书信集》第106。

正要写下我自己的思想的时候,它却时而逃逸了;然而这使我记起了自己的脆弱,以及自己时时刻刻都会遗忘;这一事实所教导我的并不亚于我那被遗忘的思想,因为我祈求的只不过是要认识自己的虚无而已。

我要在这里漫无顺序地写下我的思想,但也许并非是一种毫无计划的混乱不堪:这才是真正的顺序所在,它将永远以无顺序的本身表明我的对象。假如我把它处理得顺序井然,我就对我的题目给予了过份的荣誉,因为我正是想要显示它是不可能有顺序的。

最使我惊讶的,就是看到每个人都不惊讶自己的脆弱。人们在认真地行动着,每个人都追随自己的情况;并非因为追随它事实上有什么好处(既然它只不过是时尚),而是仿佛每个人都确凿地知道理性和正义在哪里。

我看到所有的国家和所有的人都在变化;于是在我对真正正义的判断经过许多次变化之后,我就认识到我们的天性也只不过是一场不断的变化而已,而我从此以后却再也没有变化;

这一派被它的敌人所加强远甚于被它的友人所加强;因为人的脆弱性在那些不认识它的人的身上要比在那些认识它的人的身上表现得格外显着。

谈论谦卑,这对于虚荣的人乃是骄傲的材料,对于谦卑的人则是谦卑的材料。

我们在向自己隐瞒自己并矫饰着自己。

而且我拒绝居于下端,并非因为它在下面,而是因为它是一端;因为我也要同样地拒绝把我放置在上面。脱离了中道就是脱离了人道。人的灵魂的伟大就在于懂得把握中道;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不平等是必要的,这一点是真的;但是承认了这一点就不仅是对最高的统治权、而且也是对最高的暴政,大开方便之门。

放松一下精神是必要的;然而这就向最大的恣纵无度打开了大门。——让我们标志出它的限度来吧。——可是事物是根本没有界限的:法律虽想把它们安置在那里面,而精神却不能忍受它。

当一切都在同样动荡着的时候,看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在动荡着的,就象在一艘船里那样。当人人都沦于恣纵无度的时候,就没有谁好象是沦于其中了。唯有停下来的人才能象一个定点,把别人的狂激标志出来。

我们只不过具有部分的真和善,同时却渗杂着恶和假。

我多么爱看这种高傲的理性却屈辱不堪地在祈求着啊。因为这不是一个旁人对他的权利有争论而他手里又有武器和力量可以保卫自己权利的人所说的语言。

《传道书》指出,人若没有上帝就会沦于对一切都无知,并且会沦于无可避免的不幸。

最有趣的事情就是考虑一下:世界上有许多人已经抛弃了上帝的和自然的全部法律,却又自己制造了法律,并且严格地遵守这些法律,例如穆罕默德的兵士以及强盗、异端等等。逻辑学家也是这样。

有两件东西把全部的人性教给了人:即本能和经验。 人的伟大之所以为伟大,就在于他认识自己可悲。一颗树并不认识自己可悲。

认识〔自己〕可悲乃是可悲的;然而认识我们之所以为可悲,却是伟大的。

它们的德行是本身就自足的。 人的伟大是哪怕在自己的欲念之中也懂得要抽出一套可赞美的规律来,并把它绘成一幅仁爱的画面。

人要末是隐蔽其自己的可悲;要末是假若他揭示了自己的可悲,他便认识了可悲而光荣化了自己。

因为在动物是天性的东西,我们于人则称之为可悲;由此我们便可以认识到,人的天性现在既然有似于动物的天性,那末他就是从一种为他自己一度所固有的更美好的天性里面堕落下来的。

于是理智就永远逗留着,它控诉感情的卑鄙和不义,它搅乱了那些委身于其中的人们的安宁;同时感情也是永远活跃在那些想要否定它的人们的身上。 人是那么地必然要愚妄,以致于不愚妄竟以另一种愚妄的姿态而成为了愚妄。

因为每一方都否认了另一方的假设;一方说:“人并不是为了那种目的而生的,因为他的一切行为都与之背道而驰”; 另一方则说:“当他做出这些卑鄙的行为时,他就背离了他的目的。”

因为我们越是从高处跌落下来,也就越发可悲,而在另一方则恰好相反。他们每一方都被一场无休止的循环带到了另一方;能确定的就只是:随着人们之具有光明,他们就会发见人身上既有伟大又有可悲。总之,人认识自己是可悲的:他是可悲的,因为他本来就是的;但他又确实是伟大的,因为他认识可悲。

我要同等地既谴责那些下定决心赞美人类的人,也谴责那些下定决心谴责人类的人,还要谴责那些下定决心自寻其乐的人;我只能赞许那些一面哭泣一面追求着的人。 最好是由于徒劳无功地寻求真正的美好而感到疲惫,从而好向救主伸出手去。

他的身上有着认识真理和可以幸福的能力;然而他却根本没有获得真理,无论是永恒的真理,还是满意的真理。

因此,我要引人渴望寻找真理并准备摆脱感情而追随真理(只要他能发见真理),既然他知道自己的知识是怎样地为感情所蒙蔽;我要让他恨自身中的欲念,——欲念本身就限定了他,——以便欲念不致于使他盲目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且在他做出选择之后也不致于妨碍他。 所有这些对立,看来仿佛是最使我远离对宗教的认识的,却是最足以把我引向真正宗教的东西。

◆ 第七编:道德和学说

既然当前永远都满足不了我们,经验便捉弄我们,并引导我们从不幸到不幸,直到构成它那永恒峰顶的死亡为止。

然则,这种渴求以及这种无能向我们大声宣告的又是什么呢?——假如不是说人类曾经一度有过一种真正的幸福,而现在人类却对它仅只保留着完全空洞的标志和痕迹,人类在徒劳无益地力求能以自己周围的一切事物来填充它,要从并不存在的事物之中寻求他所不能得之于现存事物的那种支持。然而这一切都是做不到的,因为无限的深渊只能是被一种无限的、不变的对象所填充,也就是说只能被上帝本身所填充。

真正的本性既经丧失,一切就都变成了它的本性;正如真正的美好既经丧失,一切就都变成了它的真正的美好。

人类的伟大与可悲是那样地显而易见,所以真正的宗教就必然要教导我们:人类既有着某种伟大的大原则,同时又有着一种可悲的大原则。因而它就必须为我们说明这些可惊可异的相反性的原因。

到底又有哪种宗教能教导我们认识我们的美好、我们的义务、使我们背弃了宗教的种种脆弱性、这些脆弱性的原因、能够医治它们的补救之道以及获得这些补救之道的办法呢?

它说:“不要期待真理,也不要期待人们的慰藉。我就是那个曾经造成了你的人,唯有我才能教导你知道你是谁。

那时候人的眼睛看见过上帝的庄严,他那时候还没有陷入使他盲目的种种黑暗之中,也没有陷入使他痛苦的那种死亡和种种可悲之中。然而他却不能承受这样大的光荣而不沦于虚妄。

他想使自己成为自己的中心,而不靠我的帮助。他躲避我的统辖;于是,由于他渴望在自身之中寻求自己的福祉而使他自己能与我对等,我就把他委弃给他自己;并且我使原来对他俯首听命的被创造物都起来反抗,使它们都成了他的敌人:

他们也还残存着他们第一天性中的某些微弱无力的幸福本能,但他们却已投身于已经成为他们第二天性的那种盲目与欲念的可悲状态之中了。

现在就来观察一下那么多可悲的考验所无法窒息的那种伟大与光荣的全部运动吧,就来看看其原因是不是必定不会在另一种天性之中吧”。

人们啊!你们在你们的自身之中寻求对你们那种可悲的补救之道,那是枉然的。你们全部的光明所能达到的只不过是认识到,你们绝不会在你们自身之中找到真理或者美好。

如果你们与上帝合一,那乃是由于神恩,而不是由于天性。如果你们屈卑,那乃是由于忏悔,而不是由于天性。 因而,这种双重的能力……。 你们并不是处于你们被创造时的状态。

不可理解。——一切不可理解的并没有中止其存在。

除了认识上帝因而爱上帝之外,上帝是否还向他要求别的东西;他既然天生能够热爱又能够有知识,何以他相信上帝就不能使自己为他所认识并为他所热爱?毫无疑问,他至少认识他自己是存在的并且是热爱某些东西的。

因此,在这类推理过程之中毫无疑问地包含有一种站不住脚的假设,尽管它看来仿佛是奠立在一种外表上很谦逊的基础之上的样子,但假若它不能使我们承认:我们自身既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所以只能是从上帝那里学到这一点,那末它就既不是真诚的,也不是合理的。

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把自己的信仰毫无理由地屈从我,我也不是想以专制来压服你。我也并不自命能向你说明一切事物的道理。

他若是以一种昭彰显着地神明的方式而出现并绝对能令所有的人都信服,那便是不恰当的了;然而,他若以如此之隐蔽的一种方式而到来,以致他竟不能被那些真诚在追求他的人们所认识,那也是不恰当的。对那些人,他确曾愿意使他自己完全能被认识;这样,他既愿意公开地向那些全心全意在追求他的人显现,而又要向那些全心全意在躲避他的人隐蔽起来,他便节制了人们对他的认识,从而他就使得自己的标志为那些追求他的人看得见,而又为那些不追求他的人看不见。对那些一心渴望看得见的人,便有足够多的光明;而对那些怀着相反的心意的人,便有足够多的幽晦。

Quod ergo ignorantis quaeritis,religio anuntiat vobis。〔凡是你们无知无识而在寻求着的东西,宗教就会告诉你们〕。《使徒行传》第17章、第23节:“你们所不识而敬拜的,我现在告诉你们”。按引文与原文意义显然不同。

在已经理解了全部的人性以后——要使一种宗教成为真的,那它就必须认识我们人性。它就应该认识人性的伟大与渺小,以及这两者的原因。除了基督教徒而外,谁又曾认识这些呢?

因为凡是想要保持中立的人首先就是怀疑主义者;

他们并不拥护他们自己,他们是中立的、无动于中的、对一切都置身局外,对自己也不例外。

事实上从来就不曾有过完全彻底的怀疑主义者。天性在支持着软弱无力的理性,并且禁止它夸大到那一步。

人是怎样的虚幻啊!是怎样的奇特、怎样的怪异、怎样的混乱、怎样的一个矛盾主体、怎样的奇观啊!既是一切事物的审判官,又是地上的蠢材;既是真理的贮藏所,又是不确定与错误的渊薮;是宇宙的光荣而兼垃圾。

要懂得人是无限地超出于自己的,从你的主人那儿去理解你自己所茫然无知的你那真实情况吧。

我们既不能绝对无知,而又不可能确实知道,所以我们曾经处于一种完美的境界而又不幸地从其中堕落下来,也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加违反我们可怜的正义准则的呢?的确没有什么能比这种学说更粗暴地触犯我们了;然而,没有这一一切之中最不可理解的神秘,我们就对于我们自己是不可理解的。我们境况的症结在这一深渊里是回环曲折的;

条是人类处于创世记的状态或者说处于神恩的状态时,是被提高到整个自然界之上的,他们被创造得有似于上帝并且分享上帝的神性;另一条是人类在腐化与罪恶的状态时,他们就从前一种状态中堕落下来并且沦为与禽兽相似。

〔一切血肉都是腐草。〕《以赛亚书》第40章第6节:“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

〔人没有思想就可以比作禽兽,并且变成它们的同类〕。《诗篇》第49篇、第20节:“人在尊贵中而不醒悟,就如死亡的畜类一样”。

但并不是以世俗的智慧,由其中的一种驱除另一种,而是以福音书的朴素同时驱除这两者。

因为它教导正义的人说,它可以提高他们直到分享神性本身;但在这种崇高的状态中,他们却仍然带有使他们终生屈从于错误、可悲、死亡、罪恶的全部腐化的根源。

因为我们在我们自身之中就感到了优异性的不可泯灭的特征,这难道不是比白日还更加明白的事吗?

我们希望真理,而在自己身上找到的却只是不确定。 我们追求幸福,而我们找到的却只是可悲与死亡。

哲学家,他们使得普通人惊异;——基督徒,他们却使得哲学家惊异。

这种宗教所教给它的儿女的,乃是人类以其最大的光明才能认识的东西。

关于《创世记》第八章中的话。人从幼时起心性就是恶。 摩西哈达尔商说:这种恶的酵素是从人一形成的时候,就被置诸人身之中的。 马色赛苏迦说:这种恶的酵素在圣书中有七个名字,叫作恶、阳皮、不洁、敌人、诽谤、石头的心、北风,这一切都指隐藏并烙印在人心之中的恶意。

又论《诗篇》第三十六篇“不虔信者在自己的心里说,但愿我面前不存在什么怕上帝”;

“贫穷而有智慧的孩子,胜于年老、愚昧而不能预见未来的国王”。孩子便是德行,而国王便是人类的恶意。它之所以被称为国王,是因为全部的肢体都服从他;之所以被称为年老,是因为它自幼至老都在人心里面;

语出奥维德(公元前43—公元17)《变形集》第3篇:135;这是说,他们已经认识到永恒而真正的福祉是从死亡开始的吗?

在论腐化以后,要说:“要所有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无论是喜欢它的人还是不喜欢它的人,都认识它,这是公正的;但是要人人都看到得救,那就是不公正的了”。

自我有两重性质:就它使自己成为一切的中心而言,它本身就是不义的;就它想奴役别人而言,它对于别人就是不利的,因为每一个自我都是其他一切人的敌人并且都想成为其他一切人的暴君。

但真正的皈依却在于要在为我们所不断激恼着的、并且可以随时合法地毁灭我们的那位普遍存在者的面前消灭我们自己,在于承认我们没有他就什么也做不到,并且承认除了他的羞辱而外我们就配不上他的任何东西。

我们应该趋向普遍的东西;倾向于自我乃是一切无秩序—— 战争中的、政治上的、经济上的、个人身体之内的无秩序—— 的开始。因而,意志是堕落的。

并且由于确实感到他并不是整体,可是又看不到他是整体的成员,所以他就因自己的存在之无从确定而惊惶无措。最后,当他终于认识了自己的时候,它就好像是又回到自己家中,并且也只是为了整体才爱自己。他会悲泣自己已往的误入歧途。

假如上帝不是原则,那末上帝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归宿。我们把自己的眼光朝上看,但我们却站在沙砾上;大地会融化的,我们会仰望着天上而沉沦的。

经验使我们看到虔诚与善意之间有着巨大的区别。

et non intres in judi-cium〔求你不要审问〕《诗篇》第143篇第2节:“求你不要审问其人,因为在你面前凡活着的人没有一个是义的”,等等;

孩子在受痛苦之中,应该是爱母亲为他取得自由的那种深情而合法的暴力,而只能憎恨那些不正义地拘留了他的人们那种凶恶专横的暴力。上帝对人们的一生所能进行的最残酷的战争,就是不让他们经受他所要带来的这场战争。他说:“我来是带来战争的”;又教导这场战争说:“我来是带来剑与火的”。在他以前,世界就生活在这种虚假的和平之中。

讨上帝喜欢的是她在自己的启示之中那种深沉的谦卑,讨人们喜欢的则是她的光明。因此,我们想模仿她的状态就拼命模仿她的言谈,而并不那么爱上帝之所爱,把自己置于上帝所爱的状态。

假如一切都有赖于上帝的恩典,而他又只按他自己的规矩并以他自己的方式把恩典赐给为他而成就的事物,并且手段又和事物是同样地重要,也许还更重要;

因为上帝可以从恶中引出善来,而没有上帝我们却从善中引出恶来。

除非仅仅是为了他用以作为其自身主宰那些热情,他对其中的一种说:去吧,又对另一种说:来吧。Sub te erit app-etitus tuus〔你的欲念将屈伏在你下面〕。

因为当热情成为主宰的时候,它们便是罪恶,这时它们便把自己的粮食送给灵魂,灵魂便以之为营养并且由此中毒。

内心的顽固,外界的环境。

因果性的尊严

配得上,这个词句是含混的。 Meruit habere Redemptorem。〔他配得上有一个救主。〕Meruit tam sacra membra tangere。〔他配得上触及如此神圣的肢体。〕Digno tam sacra membra tangere。〔我配触及如此神圣的肢体。〕Non sum dignus。〔我们不配。〕《路加福音》第7章、第6节:“我不敢当”。

他曾允诺把正义赐给祈祷,他除了向被允诺的儿女而外就不曾允诺过祈祷。圣奥古斯丁曾正式说过,义人的力量将被取消。然而他这样说只是偶然;因为也很可能遇到说这话的机缘并未呈现。然而他的原则却使我们看到,一旦机缘出现,他就不可能不说这话,或是说任何相反的话。

被选的人将忽视他们的德行,被谴责的人将忽视他们的罪行之大:“主啊!什么时候我们看到了你又饥又渴,等等”。

一切境况——甚至于是殉道者——都要戒惧。 净狱中最大的痛苦就是审判无从确定。Deusabscon-ditus。〔隐蔽的上帝〕

法律并不曾摧毁天性,而是教诲了天性;神恩并不曾摧毁法律,而是使得它行动。由受洗所得的信心乃是基督徒与皈依者全部生命的根源。

没有什么学说比如下这种学说更适于人类的了:这种学说由于人永远都暴露在绝望与骄傲的双重危险之下的缘故,便教导人认识自己接受神恩与丧失神恩的双重可能性。 哲学家并没有规定相应于这两种状态的情操。 他们鼓舞了纯粹伟大的情绪,而那却不是人类的状态。 他们鼓舞了纯粹卑贱的情绪,而那也不是人类的状态。 卑贱的情绪是必须有的,但不是出自天性而是出自悔罪;

道成肉身则以人所需要的补救之道的伟大而向人显示了他的可悲之伟大。

认识上帝而不认识自己的可悲,便形成骄傲。认识自己的可悲而不认识上帝,便形成绝望。认识耶稣基督则形成中道,因为我们在其中会发见既有上帝又有我们的可悲。

人性似乎也由于它的两种无限,即自然的无限与道德的无限,而做出了同样的事情:因为我们总是会有高与低、智与愚、贵与贱,既可以贬低我们的骄傲,又可以抬高我们的屈辱。

Comminutum cor(圣保罗);这是基督教的特性。“阿尔巴给你命了名,我不再认识你了”(高乃依);这是非人的特性。人的特性则相反。 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义人,他们相信自己是罪人;另一种是罪人,他们相信自己是义人。

我们深深有负于那些告戒我们有错误的人,因为他们克制我们;他们教给我们说,我们是为人所鄙视的;他们并不防止我们将来不再如此,因为我们还有许多别的错误为人所鄙视。但他们准备让我们做出改正和免于错误。

并且就其他向自己本身这样说,他就会使自己这样相信。因为人是独自在与自己进行着一场内心的交谈,这就理当很好地加以规范:Corrumpunt mores bonos colloquia prava。

Quod curiositate cognoverunt superbia amiserunt。〔他们由于好奇而认识的东西,又由于骄傲而失掉了〕。

因而,我们就在他的身上并且是由于他而认识上帝。除此以外,并且假如没有圣书、没有原罪、没有被允诺了的而且已经到来的必要的居间者,我们就绝对不能够证明上帝,也不能够教给人良好的学说或良好的道德。

《哥林多前书》第1章第21节:“世人凭自己的智慧既不认识上帝,上帝就乐意用人所当作愚拙的道理,拯救那些信的人”。

不仅是我们只能由于耶稣基督才认识上帝,而且我们也只能由于耶稣基督才认识我们自己。我们只能由于耶稣基督才认识生和死。离开了耶稣基督,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我们的生,什么是我们的死,什么是上帝,什么是我们自己。

我爱贫穷,因为上帝爱贫穷。我爱财富,因为它们提供了可以帮助不幸者的手段。

这一切光荣都由于神恩,而我自己却只有可悲与错误。

Dignior plagis quam osculis non timeo quia amo.〔尽管我更配鞭挞而不配亲吻,但我并不害怕,因为我有爱〕。

耶稣基督的坟墓——耶稣基督死去了,而又被人看见在十字架上。他死去了,并隐藏在坟墓中。

这就是受难与救赎的最后神秘。 耶稣基督在地上除了坟墓而外,就没有可以安息的地方。 他的敌人只是到了坟墓中才停止折磨他。

tur bare se-metipsum〔“心里悲叹,又甚忧愁”。〕

“我的灵魂悲痛得要死了。”

耶稣处于这种受到普遍遗弃以及被他那些选来和他一起守夜的朋友们所遗弃的状态之中,他发见他们都睡着了,便因他们不是把他而是把他们自己暴露在危险之前而烦恼;他为了他们本身的得救与他们本身的好处而以一种对他们的诚挚的温情在他们不知感恩的时刻来警告他们;他警告他们说,精神是飘忽的而肉体又是软弱的。

耶稣在不能确定父的意志的时候就祈祷着,他害怕死亡; 然而当他认识到它之后,他就走向前去献身给死亡:famus.Processit.(约翰)。〔我们去吧。我们走吧。〕见《约翰福音》第18章第4—8节,又《马太福音》第26章第46节。

耶稣在犹大的身上并不是看到他的敌意,而是看到他所爱的、所承认的上帝的秩序;因为他称犹大为朋友。

你的皈依就是我的事业

“我爱你要比你爱你的污秽——ut immundus pro luto〔象沾满了尘土那样不洁〕——更热烈。 “让光荣归于我,而不是归于你,你这虫豸与尘土。

Eritis sicut dii scientes bonum et malum。〔你将知道善与恶,象上帝那样。〕《创世记》第3章第5节:“你们便如上帝能知道善悲”。在判断“这是善或恶”的时候,每个人就都造就了上帝;并且对于事件不是过份地痛苦便是过份地高兴。

我觉得耶稣基督只是在他复活之后才许人摸他的伤痕的:No-li me tangere。〔不要摸我〕。语出《约翰福音》第20章第17节。我们必须只把我们自己和他的苦难结合在一起。

绝不要拿你自己比较别人,而只能比较我。如果你在那些你以自己与之相比较的人们中间并没有发见我,你就是以自己在和一个可憎的人相比较了。如果你在其中发见了我,那末就以你自己来比较吧。然而你将比较什么呢?是比较你自己吗,还是在你身上的我呢?如果是你自己,那就只是一个可憎的人。如果是我,那你就是以我来和我自己相比较。而我是一切中的上帝。

◆ 第八编:基督宗教的基础

……他们亵渎他们茫无所知的东西。

他们依据自然的光明看出了,假如大地上有一种真正的宗教的话,那末万物的行动就应该趋向它作为自己的中心。

最后,宗教应该是那样地成为万物所趋向的目的与中心,从而凡是懂得宗教原则的人就都既能特殊地解说全部的人性,又能普遍地解说世界全部的行为。

基督宗教确切地说就在于救主的神秘,救主一身结合了人性与神性这两种性质,他挽救人类免于罪恶的腐蚀,好让他们在他的神身之中与上帝调谐。

既存在着一个上帝是人类能够达到的,又存在着一种天性的腐化使他们配不上上帝。认识这两点的每一点对于人类都是同等地重要;一个人认识上帝而不认识自己的可悲,与认识自己的可悲而不认识救主能够加以救治,乃是同样地危险。

既然世界只是因耶稣基督并且为耶稣基督而生存,并且是为了把人类的腐化与人类的赎罪教给人类,所以万物就都在闪灼着这两条真理的证明。

世上所呈现的事物既不表示完全排斥神明,也不表示神明之昭彰显着的存在,而是表示有一个隐蔽的上帝的存在。万物都带有这种特征。

难道唯一认识天性的人之认识天性,就只是为了沦于悲苦吗?难道唯一认识它的人将是唯一的不幸者吗?

万物都在把人的情况教导给人,然而他却必须好好地理解;

假如我们不把上帝有意要蒙蔽一些人和照亮一些人当作是原则,我们就不理解上帝的任何创造物。

福音书中所引的预言,你以为提出它们来是为了使你信仰吗?不是的,那是为了使你脱离信仰。 教典——异端在教会开始时,是为证明教典而服务的。

在“论基础”这一章之上,必须再增加能构成“论象征”的一章,论述象征的成因:何以要预言耶稣基督的第一次降临;何以在方式上要预言得幽晦不明。

何以故的理由。象征——〔他们要接待的乃是一个肉欲的民族,却要使之成为精神约束的受托人。〕要对弥赛亚有信心就必须要有事先的预言,而预言又应该由无可怀疑的、既勤勉又诚恳、具有非凡的热忱并为举世所知的人们来传布。

从而他们就表明了,正是他自己在拒绝自己;而且他又同等地既被那些接受了他的正义的犹太人所证实,也被那些摒弃了他的不义的犹太人所证实,两者都是被预言了的。

在大部分的章节里都被掩盖在尘世的意义之下,但在有几段里却又被揭示得那么明白;此外,世界的各个时代和国家也都被预告得如此明白,乃至比太阳还要明亮。在某些地方,这种精神的意义是被解说得那么明白,以致于必须是就像精神屈服于肉体时肉体所加之于精神那样一种盲目,才会认识不到它。

从而凡是它被隐蔽的地方都是暧昧的并能适用于两种意义,反之凡是它被揭示的地方都是毫不含混的,并只能适用于精神的意义。

从而它就不可能引向错误,并且唯有那样一个肉欲的民族才能加以误解。

因为有两条原则划分了人们的意志、即贪婪与仁爱。并不是贪婪不能够与信仰上帝同在,或仁爱不可以和地上的东西同在;而是贪婪要利用上帝并享受现世,而仁爱则相反。

这样,敌人这个名词既然取决于最后的目的,所以正义者就以之理解自己的感情,而肉欲者则理解为巴比仑人;因此这些名词就只有对于不义的人才是幽晦难明的。而这便是以赛亚所说的:Signa legem in electis meis〔法律的封印在我的选民中间。〕

——时间明白确切,方式则幽晦难明。——象征的五项证明。

一切都不利于其他的人,甚至于是明确性;因为他们是由于他们所不理解的幽晦而亵渎它们的。

既有足够的明白确切足以照亮选民,也有足够的幽晦不明足以屈卑他们。既有足够的幽晦不明足以蒙蔽被遗弃者,也有足够的明白确切足以谴责他们并使得他们无可宽恕。圣奥古斯丁,蒙田,赛朋德。

旧约中耶稣基督的家谱渗杂了那么多其他无用的东西,以致成为无法辩别的了。假如摩西仅仅记录下来耶稣基督的祖先,那就会太明显了。假如他不曾指出耶稣基督的祖先,那又会不够明显了。然而凡是仔细阅读它的人终究会看出,耶稣基督的祖先是很可以根据他玛路泽等等辩识出来的。 凡是规定这些牺牲的人,都知道它们无用;凡是宣称它们无用的人,都不曾放弃对它们的实践。

上帝(以及使徒)预见到骄傲的种子会诞生出异端,又不愿意给它们得以根据适当的词句而诞生的机会,于是就在圣书中和教会的祈祷中安置了相反的字句,以便到时候可以产生出它们的结果来。

上帝想要安排意志更有甚于精神。完全的明晰有助于精神而有害于意志。让高傲者谦卑吧。

我很可以爱全然的幽晦;但是如果上帝把我约束在一种半幽晦的状态,那么其中所有的那一点幽晦却使我不愉快;

病弱者乃是虽认识真理但其拥护真理却仅以其自己利益所涉及的范围为限的那种人;可是超出此外,他们便放弃了真理。

论上帝想要隐蔽自己——假如只有一种宗教,上帝就会很好地在其中显现。假如只有在我们的宗教里才有殉道者,情形也是一样。

上帝既然是这样地隐蔽起来,所以凡是不说上帝是隐蔽起来了的宗教就不是真的;凡是没有对此讲出道理来的宗教,就不是有教益的。我们的宗教则做到了这一切:Vere tu es Deus abscon-ditus。〔你实在是隐蔽的上帝〕。《以赛亚书》第45章、第15节:“你实在是自隐的上帝。”

如果根本就没有幽晦,人类也就根本不会感到自己的腐化;如果根本就没有光明,人类也就根本不会期望补救之道。

愚蠢,是因为使得我们属于宗教的根本就不是这一切;这一切的确使我们谴责不属于宗教的人,然而它却不能使属于宗教的人信仰。使得他们信仰的乃是十字架,ne evacuata sit crux〔以免十字架落空。〕《哥林多前书》第1章、第17节:“基督差遣我原不是为施洗,乃是为传福音;并不用智慧的语言,免得基督的十字架落了空”.

他既不是在智慧之中也不是在标志之中到来的;因为他是来自变化的。可是那些仅仅是为了使人信服而到来的人,则可以说他们是在智慧与标志之中到来的。

◆ 第九编:永存性

论基督宗教并不是唯一无二的——这远不能成为使人相信它并不是真正的宗教的原因,相反地这正使人看出它就是真正的宗教。

其他宗教的虚妄——它们都没有见证。后者有见证。上帝不肯让其他宗教产生出这样的标志:《以赛亚书》第43章、第9节,第44章、第8节。

“可是中国使人蒙昧不清”;但我回答说:“中国使人蒙昧不清,然而其中也有明晰性可寻;好好地去寻找吧”。

是一个民族所接受的一部书还是造就出一个民族的一部书,这两者之间的不同。

谁给穆罕默德作了见证呢?只有他自己。耶稣基督却要求他自己的见证应该是什么都没有。 见证的性质就使得它们必须是永远存在而且到处存在的;但可怜,他却是孤独的。

我要说其中有些幽晦难明,也象穆罕默德的东西是一样地兀突可怪;然而其中却有令人惊叹的明确性以及已经明显昭彰被成就了的预言。

我们决不可混为一谈,并把仅只是由于幽晦但不是由于明白确切而相似的东西,等同于值得我们去敬仰其幽晦的那种东西。

最后,他们是那样地相反,以致于假如穆罕默德采取的是人世上成功的道路,那末耶稣基督采取的便是人世上败亡的道路;而且我们不能结论说,既然穆罕默德是成功的,所以耶稣基督也就很可以成功;反之却必须说,既然穆罕默德是成功的,所以耶稣基督就应该败亡。

人人都能做穆罕默德做过的事;因为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奇迹,他根本没有被预告过;但没有人能做出耶稣基督做过的事。

我们的宗教是那样神圣,以致另一种神圣的宗教只不过是它的基础而已。 顺序——要从犹太人的全部状态中观察明白确切的东西以及无可争辩的东西。

按照肉欲的犹太人的说法,弥赛亚应该是一位尘世上的伟大的君主。按照肉欲的基督徒的说法,耶稣基督是来解除我们对上帝的爱,并赐给我们以各种无须我们自身便能推动一切事物的圣礼的。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既不是基督徒的宗教,也不是犹太人的宗教。

上帝绝不接受亚伯拉罕的后裔。

《申》第8章,第19节:“你们若忘记上帝,追随异邦人的神,我就警告你们说:上帝在你们的面前怎样消灭别的国家,你们也将照样灭亡。” 异邦人假如爱上帝,也就会象犹太人一样地为上帝所接受。《以》第56章,第3节:“异邦人不要说:‘主不会接受我。’异邦人以自己依附于上帝,也就是在侍奉上帝和热爱上帝了:我必引他们到我的圣山,并接受他们的牺牲,因为我的殿乃是祈祷的殿”。

《耶利》第4章、第4节:“你们要割内心;除掉你们内心多余的东西,不要再硬着心肠;因为你们的上帝是一位伟大的、有力的而又可怖的上帝,他不会接受任何人”。

上帝说,有一天他会这样做。《申》第30章第6节:“上帝必将割你和你后裔的内心,好让你全心全意爱上帝”。 内心没有受割的人将受到审判。《耶》第9章,第26节: 因为上帝将要审判没有受割的各族人民和以色列的全体人民,因为他们“心中没有受割”。

申》第30章,第19节:“我以天和地作见证,我已经把生和死摆在你面前,好让你选择生,好让你热爱上帝并服从上帝,因为正是上帝才是你的生命”。

牺牲将被废弃,而另外的、纯洁的牺牲将被确立。《玛拉》第1章,第2节。

而且此后人们便看见产生了那么多的分裂和异端,那么多国家被倾覆,一切事物发生那么多的变化;然而崇拜那位永远为人崇拜的上帝的这个教会却矻然存在未曾中断。

因为一个国家有时候要使自己的法律向需要作出让步才能继续生存,这是不足为奇的;但是……(见蒙田书中的这一段。) 国家是会灭亡的,假如不是经常使法律屈从于需要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不承认基督宗教有着某种令人惊异的东西。有人会说:“那是因为你是生于其中的缘故。”远非如此,我正是由于这种缘故而极力在抗拒它,生怕这种偏见会诱惑我;然而尽管我生于其中,我仍然不能不发见它就是那样。

而且雅各又宣布在他的十二个孩子之中,弥赛亚将从犹大而诞生;而且随后摩西和先知又来宣布了弥赛亚来临的时间和方式;而且他们说,他们所有的法律只不过是在等待着弥赛亚的法律;并且他们的法律将延续至此为止,但另一种法律则会永恒地继续下去;而且因此他们的法律,或者说他们的法律只不过成为其允诺的弥赛亚的法律,就会永远存在于大地上;而且事实上它是亘古长存的;而且最后耶稣基督就在这一切被预言了的境况之中来临了。这真是值得赞美的。

我又看到在世界上许多地方并且在一切时代里都有大量的宗教,然而它们既没有可以使我悦服的道德,也没有可以使我心折的证明;

摩西为什么要把人的生命弄得那么长,而把他们的世代弄得那么少? 因为使得事物幽晦难明的,〔并不是〕年代的悠久而是世代的繁多。因为真理仅仅是由于人的变更才改变的。然而同时他却把所可能想象的最可纪念的两件事,即创世纪和洪水,安放得那么近,竟至我们可以触及它们。

我们还可以看到,当时各个民族都是特别小心翼翼在保存他们的谱牒的。

一部由一个人所著并公之于全民族的书籍与一部其本身便造就出一个民族的书籍,这两者之间是大为不同的。我们无法怀疑这部书不象这个民族一样古老。

摩西并不掩饰他本人的羞耻。

他已经对人民厌倦了。

论《艾斯德拉斯书》——传说:书籍已经与神殿一起被焚毁了。《玛喀比书》证其虚妄:“耶利米给他们以法律”。

看到这个犹太民族在此后那么悠久的岁月中一直生存着,又看到他们始终是悲惨的,那真是一场惊心动魄而值得特别瞩目的事。为了证明耶稣基督,无论是他们一直生存着以便证明他,还是他们因为曾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而沦于悲惨,这两者都是必要的。而且,尽管生活悲惨与继续生存这两者是相反的,但他们却不管自己的可悲而始终继续生存着。

他们显然是一个有意被造就出来好为弥赛亚作见证的民族,(《以》第43章,第9节;第44章,第8节)。他们保存这些书,热爱这些书,却不懂得这些书。而这一切都是被预告过的:上帝的判断就托付给了他们,但只是作为一部被封住了的书。

◆ 第十编:论象征

以拉比们的原则为证:有两种意义;弥赛亚有两种降临,即光荣的和屈辱的,视他们的功过而定;先知们仅仅预言着弥赛亚,——法律并不是永恒的,而是到了弥赛亚就要改变,——那时候人们就不会再记得红海;犹太人和异教徒也将混合。

即使是神恩也只不过是光荣的象征,因为它并不是最后的归宿。它是被法律所象征的,而它本身又象征着〔光荣〕。 但它是光荣的象征,以及原则或原因。

象征是欢乐,办法则是忏悔;可是逾越节的羊羔是要和野萵苣一起吃的,cum amaritudinibus〔和苦味同吃〕。《出埃及记》第12章第8节:“当夜要吃羊羔的肉,用火烤了,与无酵饼和苦菜同吃”。。 Singularis sum ego donec transeam,〔我独自得以逃脱〕。《诗篇》第141篇第10节:“愿恶人落在自己的网里,我却得以逃脱”。耶稣基督在他死前几乎是唯一的殉道者。

象征性的——剑和盾这些名字。Potentissime〔极有能力〕。 只是由于疏远了仁爱,我们才彼此疏远的。

象征——犹太人就在如下的尘世思想里面老却了:上帝爱他们的祖先亚伯拉罕,爱他的血肉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一切; 上帝因此便繁殖了他们并把他们与其他一切民族区分开来,不容许他们混淆;当他们在埃及呻吟的时候,上帝就以垂青于他们的全部那些伟大的标志而把他们解救出来;上帝在旷野之中用吗哪喂他们;上帝把他们带到一块非常肥美的土地上;上帝赐给他们以国王和建造完好的神殿,好在这儿奉献牺牲,并且以牺牲流血的办法而使他们得以净化;最后上帝要给他们差遣来弥赛亚,好使他们成为全世界的主人,并且上帝还预告了弥赛亚到来的时间。

当世界在这些肉欲的错误里面老却时,耶稣基督便在预言了的时刻到来了,然而并不是在人们所期待的光辉之中;因此他们并不以为那就是他。他死了后,圣保罗出来教导人们说,这一切事情的来临都是象征,上帝的王国并不在肉体而在精神;又说人们的敌人并不是巴比仑人,而是情感;又说上帝并不喜欢人手造成的神殿,而是喜欢一颗纯洁谦卑的心;又说肉体的割礼是无益的,而是必须要行内心的割礼;

为的是让那些喜爱象征性的事物的人可以把握它们,让那些喜爱象征化的人可以看见它们。 凡不趋向于仁爱的,都是象征。

即那些在这里面寻求创造物的人虽将在这里找到它们,却要遇到许多矛盾、遇到不得爱它们的禁令、遇到只能崇拜上帝并只能爱上帝的诫命(这都只是一回事),并且最后还有弥赛亚绝不是为了他们而到来的;反之,那些在这里面寻求上帝的人则将找到上帝,而不会有任何矛盾,并且还有只能爱他这一教诫,以及一位弥赛亚要在预言过的时刻到来以便赐给他们以他们所要求的福祉。

但当人们真正恨自己本身的时候,他们又是多么容易理解它们而又认识耶稣基督啊! 象征具备了出现的和不出现的,欢乐的和不欢乐的。——符号具有双重意义:一重是明显的,另一重则据说其意义是隐蔽的。

他们因此之故就教导了我们:人之大敌乃是自己的感情;救赎主是精神的,他的君临也是精神的;他会有两次来临,一次是悲惨的,以便屈辱高傲的人们,另一次则是光荣的,以便提高屈卑的人们;耶稣基督既是神又是人。

象征——文字杀人;一切都在象征之中到来。这便是圣保罗所给我们的符号。基督必须受难。一个受屈辱的上帝。内心的割礼、真正的守斋、真正的牺牲、真正的神殿。先知们已经指出了这一切都必须是精神的。 并不是那消灭的肉,而是那并不消灭的肉。 “你们将真正自由”。因而,其他的自由就只不过是自由的象征而已。 “我是天上来的真正的粮食”。

矛盾——我们惟有调协了自身的一切相反性,才能形成一副美好的体质;而不调协这些相反的东西就无法追循一系列相调协的品质。要理解一个作家的意义,我们就必须调协一切相反的章节。

大卫的或摩西的一句话,例如“上帝将为他们的心行割礼”,就能使人判断他们的精神。即使其它的一切言论都是含糊的,使人怀疑他们究竟是哲学家还是基督徒;但最后有这样性质的一句话就可以断定其它的一切了,正象艾比克泰德的一句话就可以断定其余的一切都相反。暧昧一直延续至今,但今后却不会再有了。

加百列(Gabriel)为天使长,事见《但以理书》第9章第20—22节。

◆ 第十一编:预言

如果感情根本不能操纵我们,那末一个星期和一百年就都是一回事。 524(d)—634(695)579—542 预言——伟大的潘是死去了。

犹太民族被异教徒嘲弄;基督教民族则被迫害。 证明——预言及其实现;在耶稣基督之前而来的一切,以及继耶稣基督以后而来的一切。

必须坚决以那么多的方式来预言同一件事物:必须是四个偶像崇拜者的或异教徒的君主、犹大王权的结束以及七十个星期都在同一个时间到来,并且这一切都要在第二个神殿被毁灭之前。

预言是渗杂着具体的事情和弥赛亚的事情的,为的是使弥赛亚的预言不会没有证明,而具体的预言也不会没有结果。 犹太人永不复返的被俘——《耶》第十一章、第十一节: “我将给犹大带来灾祸,这是他们无从解免的。”

象征——《以》第五章:“上帝有一座葡萄园,他期待那里面结葡萄;但它却只结野葡萄。因此我要把它荒废,把它毁掉;地上将只生长荆棘,我将禁止天在上面〔下雨〕。主的葡萄园就是以色列的家,犹大的人就是他所喜爱的幼芽。我期待他们做出正义的行为,而他们却只造成了不公正。”

“因而我将耐心期待那在雅各家中遮盖起自己并隐蔽起自己来的主。”

《但以理书》第十二章:“恶人将不会理解它,惟有教养良好的人才能理解它。”《何西阿书》第末章第末节在谈了好多尘世的赐福之后,说道:“智慧的人在哪里?他将会理解这些事”;等等。)“而所有这些先知的先见对你们来说,都象是一部被封住了的书,如果我们把它交给一个能够念它的、有学问的人,他就会答道:我不能念,因为它被封住了;而当我们把它交给不会念书的人,他们就会答道:我不认识这些字。

“主向我说:因为这个民族用嘴唇尊敬我,而他们的心却远离我,(这便是它那理由和原因了,因为如果他们衷心崇拜上帝,他们就会理解预言的,)他们仅只以人世的方式服侍我: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就要在其余一切之外对这个民族再行奇妙的事,做出宏伟而又可怖的奇迹;那就是要使智慧者的智慧消失,使他们的理智将被〔蒙蔽〕。”

居鲁士的预言——《以》,第四十五章第四节:“由于我选择了雅各的缘故,我就用你的名字呼唤你。”

《以》,第四十五章,第二十一节:“让我们来一起讨论吧。 是谁自从开辟以来使得这些事物为人所理解的?是谁从那时候起就预言了这些事物的?难道不是作为主的我吗”?

只是在现在我才准备它们,而不是长久以来就准备的;我一直向你隐蔽着它们,免得你自诩你已经预见了它们

“这些人在我愤怒的日子将会烟消云散,等等”。 “我要搜集起你们的你们祖先的罪孽,并按你们的作为一一报应你们”。 “主这样说:为了爱我的仆人,所以我不消灭整个以色列,我将保留下来其中某些人,正象人们从葡萄中保留下来一粒种子,人们说:不要摘下它来,因为它是赐福和〔果实的希望〕。”

“因此我要从雅各和犹大取出种子,以便享有我的山,它是我的选民和我的仆人所承继的,还有我那肥沃而富饶可羡的原野;但是我要绝灾所有其余的人,因为你们为了侍奉别的神已经忘记了你们的上帝。我呼唤你们而你们却不答应;我说过话而你们却不听从;并且你们已经选择了我所禁止的事。”

狼和羊将在一起饲养,狮子和牛将食同样的草料;蛇将只吃尘土,并且在我整个的圣山上再也不会发生杀人和强暴。”

你的梦是这样的。你看见了一个又高又大又可怕的形像屹立在你的面前:他的头是金的,他的胸和臂是银的,他的腹和腿是铜的,他的胫是铁的,但他的脚是半铁半泥(陶土)的。你观看他始终是这样的,直到有一块不是用手凿出来的石头打在这像半铁半泥的脚上,把它砸成粉碎。 “于是铁、泥、铜、银、金都成为粉碎,被吹散到空中;

这就标志那个王国也要分裂,它的成份将既有铁的坚强又有泥的脆弱。

但是正如铁不能与泥坚固地结合在一起,同样地那些由铁和泥所表现的那些人也不能做到持久的结合,尽管他们联了婚。

而那个角折断之后,又有四个角从那上面长出来,那便是那个国家将有四个王继之而来,但并没有那样大的权力。

于是就将兴起一个专横有力的王,但却只有一种假借的权力,一切事物都将按他的意志相继到来;他将摧毁神圣的民族,他将以一种两面与欺骗的精神获得他事业的成功并屠杀许多人,而且终于要反对万君之君;但他将不幸地灭亡,而且是被一支强暴的手所灭亡。

两千年以来并没有任何异教徒崇奉过犹太人的上帝;但到了这个被预告过的时候,大批的异教徒就都来崇拜那位唯一的上帝了。神殿被毁掉了,就连国王们也向十字架膜拜。这一切都是什么呢?这都是上帝的精神遍布了大地。

《以》第四十九章:“远方的民族啊,还有你们海岛上的居民啊,你们听吧:主从我母亲的腹中就用我的名字召唤我,他庇护我在他的手荫下,他使我的话像一把利剑,并向我说: 你是我的仆人;是由于你,我才得以显现我的光荣。于是我说:主啊,我劳碌是徒然的吗?我费尽气力是无用的吗?主啊,判断它吧,我的工作就在你的面前。主从我一出娘胎就亲自把我造就为完全属于他的,为的是让雅各和以色列回来; 主向我说:你在我的面前将是光荣的,我本身就是你的力量;

这就是主向那个屈辱自己的灵魂并被外邦人所蔑视与厌恶而且向地上的强权折节的人所说的话。

你的荒野和你的孤寂以及所有你那现在已经荒废的土地,对于你那为数众多的居民来说都将过于狭隘,而你在荒芜的岁月里所生的子孙将向你说:这地方是太狭小了,撤除这疆界吧,给我们地方居住吧。

犹太人将谴责耶稣基督,但他们将为上帝所谴责,因此之故选中的葡萄将只能产生出酸葡萄来。

上帝将以盲目打击他们,他们将在骄阳当午时好像瞎子一样地摸索;并且将有一个先驱者在他之前到来。

基督必定是光荣的、强大的、有力的、却又如此之悲惨,以致他将不为人所认识;人们将不把他当成是他本来就是的;人们将排摒他,人们将杀害他;他的人民否认了他,也就不再是他的人民;偶像崇拜者将接受他并且要乞援于他;他将留下锡安来统治偶像崇拜的中心;可是犹太人却会永远生存下去;他将出自犹大,而且那时不再有国王。

◆ 第十二编:对耶稣基督的证明

犹太人的黑暗是可怕的而又是被预告过的:Eris palpans in meridie〔你将在正午摸索。〕《申命记》第28章第28节:“你必在午间摸索,好像瞎子在暗中摸索一样”。

摩西叙述的是上帝对亚伯拉罕、雅各等的允诺以及他的预言;而约伯则是:Quis mihi det ut,等等。Scio enim quod redemptor meus vivit,〔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

福音书谈圣贞女的贞洁性只是到耶稣基督的诞生为止。 一切都联系到耶稣基督。 对耶稣基督的证明。

犹太人在不肯接受他作为弥赛亚而杀死他时,就赋给了他以弥赛亚的最后标志。 而且在继续不承认他的时候,他们就使自己成为了无可责难的见证人:因为在杀害他并继续否认他的时候,他们就完成了预言。(《以》第60章。《诗》第71篇。)

犹太人在检验他究竟是不是上帝的时候,已经表明了他是人。

相反性的根源——一个被屈辱的上帝,竟至死在十字架上;一个以自己的死而战胜了死亡的弥赛亚。耶稣基督的两重性质,两次降临,人性的两种状态。

Ingrediens mundum。〔到世上来。〕“石头在石头上”。

在地上的一切之中,他只分享忧伤而不分享欢乐。他爱他的邻人,然而他的仁爱并不限于这些范围之内,而是扩及于自己的敌人,然后则扩及于上帝的敌人。

异教徒的皈化只能留待给弥赛亚的神恩。犹太人已经与他们斗争了那么久而没有成功;所罗门和先知们所曾说过的一切都无用。就像柏拉图和苏格拉底那样的圣贤也没有能说服他们。

我要告诉你们说我的使徒要做到这些。犹太人要被摒弃,耶路撒冷不久就要毁灭;异教徒将要得到上帝赏识。在你们杀死葡萄园的继承人之后,我的使徒就要做到这些

耶稣基督到来是使看得清楚的人盲目,并使盲人看得见;医治病人,并使健康者死亡;号召悔罪,并使罪人得到正义,而把正义的人留在他们的罪孽中;充实贫困者,并使富有者空虚。

圣洁性——Effundam spiritum meum〔我用我的精神浇灌。〕《约珥书》第2章第28节:“我要将我的灵浇灌凡有血气的”。所有的民族都处于不虔敬并处于欲念之中,举世都因仁爱而激荡。王侯们舍弃了他们的尊荣,少女们则慷慨殉道。这种力量从何而来?是弥赛亚已经来临了;这便是他来临的作用和标志。

Testes iniqui〔不义的见证。〕。Dabit maxillam percutienti〔他让人打他的面颊。〕《哀歌》第3章,第30节:“他当由人打他的腮颊,要满受凌辱”。Dederunt fel in escam〔他们给我苦胆吃。〕《诗篇》第69篇,第21节:“他们拿苦胆给我当食物”。

Qui me recipit,non me recipit,sed eum qui me misit。〔凡接待我的并不是接待我,而是接待那差遣我来的〕。《马太福音》第10章,第40节:“人接待你们,就是接待我;接待我就是那差遣我来的”。

Nemo scit,neque filius。〔假如不是子,就没人知道他。〕《马太福音》第11章,第27节:“除了子,没有人知道父”。 Nubes lucida obumbravit。〔光亮的云彩遮住了他们〕。《马太福音》第17章,第5节:“忽然有一朵光明的云彩遮盖他们”。

从这些石头里,亚伯拉罕可以有孩子。

救赎之全体性的象征,就像太阳之照亮一切,只不过是标志着一种全体性而已;然而被摒弃的〔象征〕,就像特选的犹太人之摒弃异教徒,却标志着摒弃。

当我们说,耶稣基督并没有为一切人而死,我们就犯了以这种例外直接引用于其自身的那些人的罪过了;这只是偏爱绝望,而不是使他们转过身来偏爱希望。因为这样一来,人们就由于外表的习尚而使自己习惯于内心的德行。

“我不是来毁灭法律的,而是来成全法律的”。

他们除了自己本身而外并没有别的敌人,是他们的情欲使得他们与上帝分离,他就是为了消灭它们并赐给他们以神恩而来的,为的是把他们全都造就成一个神圣的教会;

耶稣基督处于一种幽晦状态(按照世人们所谓的幽晦),从而仅只是记叙国家大事的历史学家们就难得注意到他了。

“我在他们中间为自己留下七千人”。我爱不为世人所知并且甚至于也不为先知所知的崇拜者。 正如耶稣基督始终是在人们中间而不为人所知,因此他的真理也始终是在一般的意见中间,外表上并没有不同。因此,圣餐也就在普通的面包中间。

彼拉多的假正义只不过是用以使耶稣基督受难而已;因为他使耶稣基督因他的假正义而受鞭挞,然后又杀害了他。 一开始就杀害他还要更好一些。假正义的人就是这样:他们做各种好事和坏事来讨好世人,并表明他们一点也不是属于耶稣基督的,因为他们以耶稣基督为耻。并且最后他们在极大的诱惑与机缘之下杀害了他。

在三十三年的岁月中,他生活了三十年并没有出头露面。在三年里,他被人当作是骗子;牧师们和权贵们都排斥他;他的朋友和他最亲近的人都鄙视他。最后,他的死是被他的一个门徒所出卖,被另一个门徒所否认,被所有的门徒所背弃。

那一切的光辉显赫都只不过是为我们而设的,好让他为我们所认识;而他为他自己却一点光辉显赫都没有。

从肉体到精神的无穷距离,可以象征从精神到仁爱的更加无穷遥远的无穷距离;因为仁爱是超自然的。

圣洁性的秩序

诽谤耶稣基督的卑贱,仿佛这种卑贱和他所要来显现的伟大竟然属于同一种秩序,——这是十分荒唐可笑的。只要我们考虑在他的一生、在他的受难、在他的默默无闻、在他的死亡、在他的选择门徒、在他们的背弃、在他秘密的复活以及在其它事情之中的那种伟大,我们就会看出他是那样地伟大,以致我们没有借口可以诽谤其中所并不存在的卑贱。

一切的物体、太空、星辰、大地和地上的王国都比不上最渺小的精神;因为精神认识这一切以及它自己,而物体却一无所知。

如果耶稣基督的到来只是为了要使人神圣,那末全部的圣书和一切的事物就都会引向这一点,而令不信者信服也就会是轻而易举的了。如果耶稣基督的到来只是为了要使人盲目,那末他的全部行为就会混乱不堪,而我们也就不会有任何办法可以令不信者信服了。然而他既然像以赛亚所说的,是in sanctieicationem et in scandalum〔在神圣化之中与在诽谤之中〕。《以赛亚书》第8章,第14节:“他必作为圣所”。而到来的,所以我们就无法令不信者信服而他们也无法令我们信服;然而恰恰就其这一点我们却能使他们信服,因为我们说在他全部的行为里,无论是这一边还是那一边,都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定论的东西。 耶稣基督并没有说他不是来自拿撒勒,为的是好把恶人留在盲目之中,也并没有说他不是约瑟的儿子。

对耶稣基督的证明——耶稣基督谈到伟大的事物时是那么地朴素,竟仿佛他从不曾想过它们似的;同时却又是那么地明晰,以致于我们可以看出他是想过它们的。这种明确性与这种纯朴性的结合,真是值得赞美的。

他们为什么要使他在他自己的苦痛时表现得脆弱呢?难道他们不晓得描绘一幕死的坚定吗?他们晓得的,因为同一个圣路加描写圣司提反的死要比耶稣基督的死更坚强得多。 因而,他们使他在死亡的必要性来临之前先要恐惧,然后再完全坚强起来。 但是当他们写他那样地惶惑时,那正是他使他自己惶惑的时候;而当人们使他惶惑时,他却是完全坚强的。

◆ 第十三编:奇迹

耶稣基督说,你不应该喜欢你的奇迹,而是应该喜欢你的名字是写在天上的。

他们被禁止相信一切的奇迹制造者,此外,并规定要请教大祭司并且要坚决跟随大祭司。

《马太福音》第12章,第25节:“凡一国自相分争,就成为荒场”;又见《路加福音》第11章,第17节。因为耶稣基督的行事是反对着魔鬼的,并摧毁了他对人心的统治

试探与导致错误这两者之间是大为不同的。上帝在试探,然而他并不导致错误。试探乃是提供机缘,它绝不把必要性强加于人;假如人们不爱上帝,他们就会做某一件事的。而导致错误则是使人有必要得出谬妄的结论并追随这种结论。

亚伯拉罕,基甸:超乎启示之外的〔标志〕。根据圣书在判断奇迹的犹太人使自己盲目。上帝永远不曾离弃过他的真正的崇拜者。

奇迹不是用来皈化的,而是用来谴责的(Q.113,A.10,Ad.2)。 人们所以不信仰的原因。 《约》第12章,第37节。Cum autem tanta signa eecisset,non prede bant in eum,ut sermo Isayae impteretur Excaecavit,〔尽管他行了那么多的奇迹,他们还是不信他,这就应验了以赛亚的话。

哥林多前书》第1章,第22节:“犹太人是要神迹,希利尼人是求智慧,我们却是传钉十字架的基督。”

使得人们不相信真奇迹的,便是由于缺乏爱。《约》:Sed vos non creditis,quia non estis ex ovibus。〔但你们不相信,是因为你们不是羊。〕《约翰福音》第10章,第26节:

争论——亚伯,该隐;摩西,魔法师们;以利亚,假先知;耶利米,哈拿尼雅;米该亚,假先知;耶稣基督,法利赛人;圣保罗,巴-耶稣;使徒,驱魔者;基督徒与不信仰者;天主教徒,异端;以利亚,以诺;反基督者。 总是真的东西在奇迹之中占上风。两种十字架。

尼哥底母回答道:“我们的法律难道在听一个人说话之前就要判他罪吗?(何况是做出了这样的奇迹的这样一个人)。”

《约翰福音》第6章,第26节;Non quia vidistis signa,sed quia saturati estit。〔不是因为你们看见了奇迹,而是因为你们吃饱了。〕《约翰福音》第6章,第26节:“你们找我,并不是因见了奇迹,乃是因吃饼得饱”。

但是我们根本无须做这种分辩。这儿就有着一个神圣的遗物。这儿就是世界救主的王冕上的一根荆棘,世上的君主对它并没有权威,它是由于为我们而流的那种血所固有的权威而成就了奇迹的。故此上帝亲自选择那座房院,好使他的威权在那儿辉耀照耀。 使得我们难以分辩的,并不是以一种人所不知的、可疑的德行而造就了这些奇迹的人,而是上帝本身,而是他的独子受难的这一手段,他许多地方都选择了这一手段,并使人从各个角落都来在他们的劳苦倦极之中接受这种奇迹般的慰藉。

但对于异端,奇迹却将是无用的;因为被预先就占领了人们信心的那些奇迹所权威化了的教会告诉我们说,他们并没有真正的信仰。毫无疑问他们并不信仰,因为教会最初的奇迹就已排斥了他们的信仰。

这些姑娘们由于人们说她们是走上了沉沦的道路,说她们的忏悔师把她们引向日内瓦,说他们笰E惑她们说耶稣基督并不在圣餐之中也不在父的右边,而大为惊讶;她们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妄诞的,于是她们便在这样一种状态中献身于上帝:Vide si via iniquitatis in me est。看我身上有没有罪过〕。《诗篇》第139篇第24节:“看在我里面有什么恶行没有,引导我走永生的道路”。

《马卡下》,第14章,第15节:“Deus qui signis eviH dentibus suam portionem protegit”.〔上帝以显著的神迹在保护自己的份内。〕“Volumus signum videre de caelo,tentantes eum”.〔有人试探他,要求看见从天上来的神迹。〕《路加福音》第11章,第16节:“又有人试探耶稣,向他求从天上来的神迹”。

“Generatio prava signum quaerit;et non dabitur”.〔一个紊乱的世代要求奇迹,并没有奇迹给他们。〕《马太福音》第12章,第39节:“一个邪恶淫乱的世代求看神迹,除了先知约拿的神迹以外,再没有神迹给他们看。”

“Et ingemiscens ait:Quid generatio ista signum quaerit”.〔(耶稣)叹息说,这世代为什么求奇迹呢?〕(《马可福音》第18章,第12节)那世代要求一种居心不良的标志。

他并不因他们没有奇迹便不相信而谴责他们;而是因他们若不亲自是奇迹的目睹者便不相信而谴责他们。

他们问道:“你有什么能使人信仰你而不信仰别的呢?你做出过什么标志呢?你有的只不过是词句,而我们也有。假如你有奇迹,那就好了”。学说应该得到奇迹的支持,这是一条真理;但人们却滥用奇迹来亵渎学说。假如奇迹出现了,人们便说奇迹没有学说是不够的;而这便是另一条可以用来亵渎奇迹的真理。

上帝与人之间有一种相互的义务才好行事,也才好赐予。 Venite。Quid debui?〔来吧。有什么该做的呢?〕《以赛亚书》第5章,第4节上帝在《以赛亚》中说:“谴责我吧”。 上帝应该履行他的诺言,等等。

真理只有一个并且是坚固的。

宗教的三个标志:永恒性、善良的生活、奇迹。他们以概然性摧毁了永恒性,以他们的道德摧毁了善良的生活,又在摧毁奇迹的真理或其结论时摧毁了奇迹。

人们从没有为了其自称所见过的奇迹而使自己殉道的,因为人类的愚蠢或许会〔为了〕土耳其人传说中所信仰的那些东西而不惜殉道,但绝不会为了自己所见过的东西。

异端总是在攻击这三种为他们所并不具备的标志。

假如仁爱的冷却使得教会几乎没有真正的崇拜者,奇迹就会激发他们的。这就是神恩的最后作用之一。

奇迹——正如上帝没有使哪个家庭格外幸福,但愿情形同样是他也没有发见其中有哪个格外感恩。

◆ 第十四编:辩驳断想

明白,幽晦——假如真理并没有显明可见的标志,那就会太幽晦了。它始终都被保存在一个教会和一个显明可见的〔人〕群里,这便是一个可赞美的标志。

因而就有大量信仰上的和德行上的真理看来仿佛是相排斥的,却又都维系在一种可赞美的秩序之中。一切异端的根源都在于排斥了这些真理之中的某一些;而异端们向我们所做的一切反驳,其根源都在于无视我们真理之中的某一些。

今天的异端不能设想这一圣餐礼同时既包括耶稣基督的出现又包括他的象征都在一起,它既是牺牲又是对于牺牲的纪念,于是便相信我们不可能既承认这两种真理中的一种但又不因此之故而排斥另一种。

这就是何以防止异端的最简捷的办法就在于教给他们以全部的真理,而驳斥异端最有效的办法就在于向他们宣布全部的真理。因为异端还有什么好说呢? 为了要知道某种思想情操是不是父的,……。

他们越是各自追循一种真理,就越发危险地大家都要犯错误;他们的错处并不在追循一种谬误,而在不肯去追循另一种真理。

“以利亚只是个象我们一样的人,受着和我们一样的感情所支配”,借以破除基督徒要使我们摒弃圣者们的前例(仿佛它与我们的状态不成比例的似的)那样一种谬妄的观念。

热诚,光明。有四种人:即有热诚而无知识;有知识而无热诚;既无知识又无热诚;既有热诚又有知识。前三种人都谴责他;后一种人宽免了他,于是便受到教会的破门,可是他们却拯救了教会。

上帝并不想不要教会就进行赦免;正如教会在犯罪上是有份的,他就想使教会在宽恕中也有份。他把教会和这种权力联结在一起,有如国王之于议会;但是假若教会不要上帝便进行赦免或者系罪,那它就不复成其为教会了;

教会,教皇。一,多。——把教会看作是一,则作为教会之首的教皇便是整体。把教会看作是多,则教皇就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

但在确立这两种真理中的一种时,他们并没有排斥另一种。多而不归结为一,便成为混乱;一而不依靠于多,便成为暴政。除了法国之外,大概再没有别的国家可以允许人说,宗教大会是高于教皇的。

国王可以处置自己的王国,但是教皇却不能处置自己的王国。 〔最大的正义就是最大的不义。〕沙伦《智慧论》上第27章,第8节引戴伦斯与西赛罗语。

“一贯正确性”(或“不可错误性”,ineaillibilité)指传统天主教关于罗马教皇作为上帝在世上的代理人其言行一贯正确不可能有错误的理论。服从多数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它是显然可见的,并且它具有使人服从的力量;但同

不正义——进行审判并不是为了审判者,而是为了被审判者。把这一点告诉人民却是危险的;但假若人民对你有了太多的信仰,那就不会伤害他们而且还可能对你有用。于是就必须加以公布了。Pasce oves meas,而非tuas。 〔喂养我的羊,(而非)你的〕,见《约翰福音》第21章,第17节。

没有忏悔就净化了的罪人,没有仁爱就证明为正义的义人,一切没有耶稣基督神恩的基督徒,对于人的意志无能为力的上帝,没有神迹的前定,没有确定性的救赎。

因为,假使这些人之中有人由于一种特殊的召唤而宣称要从世上隐退并穿上僧侣的衣服,以求生活于比普通基督教徒更为完美的一种状态中,但却陷入歧途而使得普通的基督徒深感恐怖,并且在我们中间变成了假先知在犹太中间的那种样子

假如我们有分歧而又进行谴责,那么你们就说对了。有一致而没有歧异就对别人是没有用的,有歧异而没有一致则对我们是毁灭性的。——前者从外部而有害,后者则从内部。

人们干坏事从来都没有象他们是出自良心而干坏事时干得那么淋漓尽致而又那么兴高采烈了。

教会创立了革出教门、异端之类的字样都是枉然;人们就用这些来反对教会。

仆人不知道主人做的事,因为主人只告诉仆人去做而没有告诉他目标;而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奴隶式地服从并往往违反目标的缘故了。但耶稣基督却告诉了我们目标。而你们却毁坏了那个目标。

他们不能具有永恒性,于是他们就追求普遍性;为了这一点,他们就败坏了整个教会好使自己成为圣人。

反对那些滥引圣书章节并以自己在其中发见了某段话似乎有利于自己的错误而自鸣得意的人。——晚祷那一章,受难的安息日,为王而祷告。 对这类话的解说:“谁不赞成我,就是反对我。”以及其他那类话:“谁不反对你,就是赞成你。”若有人说:“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我们就应该回答他说……。

矛盾是永远都要有的,为的是使恶人盲目;因为一切窒息真理与仁爱的都是坏的,这便是真正的原则。

在世人看来是最安逸的生活条件,在上帝看来则是最艰难的生活条件;反之,在世人看来没有什么是像宗教生活那么艰难的;在上帝看来则没有什么是比过宗教生活更加容易的了。在世人看来,没有什么比高官贵爵和广积财富更加安逸的;在上帝看来,却没有什么比过那种生活(而又并不享受它或喜爱它)更加艰难的了。

决疑论者把决定委之于腐朽的理智,又把对决定的选择委之于腐朽的意志,为的是使人性中所具有的一切腐朽的东西都来参预自己的行为。

但是或然性所保证的是不是或然的呢? 安心与良心的确实性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为了防止有恶人出现,就必须杀人么?那就是以两个恶人来代替一个恶人了:Vince in bono malum〔你要以善胜恶。〕《罗马书》第12章,第21节:“你不可为恶所胜,反要以善胜恶”。(圣奥古斯丁)。

没有信用、没有信仰、不要荣誉、不要真理、心怀两端、言语不一的人们,你们之被人谴责就活像从前寓言中的那种两栖动物一样,他们认为自己是介于鱼和鸟之间的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

◆ 附录 帕斯卡尔的生平和科学贡献

人则可以积累前人的经验,因而具有无穷的能力。积累是无止境的。


作者/ 帕斯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