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录(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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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我读了庄子,和陶庵梦忆。夜里我梦见一句话(少见的清晰的梦境):“训不如戒,戒不如灯,灯不如萤,萤不如神明。”我称之为最为古典文学的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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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斯托夫的《旷野呼告》,让我对忽略过的《地下室手记》有了更严肃的理解。每个人都似乎在必然性中,用自己的有限性表达自身。而有限性的集体形成了一种宏大又颠扑不破的不自洽。一个年轻人如果还在自身的有限性中寻找答案,就会被这种宏大集体的不自洽戏弄,感到不可捉摸,不明所以。
甚至,我开始喜欢不严谨的哲学。Consistency是一件很沉重且危险的事。倘若贯穿一生,它似乎意味着只有全部连贯的正确,或者是全部连贯的错误。而相反不严谨则意味着,人生可以充满小是小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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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一个人,接受过许多年科学训练,却依旧走不出非理性导致的必然性。颇有些宿命论的无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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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读道德情操论时,亚当斯密说起最大的原罪是骄傲。当时只道是咄咄怪事,现在似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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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仔细观察,人类的宗教痕迹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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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瘦的精神,凭借何种食粮得以丰腴,除非我所见的都是我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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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一个人想要独立,是需要拿出自己的无知来交换的。而无知怎么会是可以随便丢弃的东西?无知是珍贵的。倘若我意识到这一点,我或许会放弃为了证明自己自尊心所谓的独立。我觉得成熟的标志之一是从渴望知道到渴望不知道的那一刻。渴望对这个世界保持一定程度不知情权的状态,是一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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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重新爱上了实验学科,因为人生就是一场宏大的实验物理!比起理论物理而言——
——执行力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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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作为任何一个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明确,生活里哪些东西是应该有衡量,哪些是不应该或无法有衡量的。这构成了一切的标尺和区别。
- 十几来岁的时候,读了一本康德谈婚姻的小书。论到崇高啊,优美感之流。抽象的概念总是很美的,后记里说到,康德终身未婚。我哭笑不得,便将此书遗忘了。后来种种观察,我总是觉得具体的婚姻生活是不够美的。而内心的美和平静对于我而言很重要,婚姻似乎甚至是恰恰相反的东西。“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 我可怎么办呢。
- 一个人尚且理解不了过去的自己,如何选择一个伴侣并且终生地理解他/她?理解便是误解的开始。或者说理解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爱和无条件地接受。而这似乎更难了。
- 目前一些想读的很厚的书:
《二十四史》
《资治通鉴》
《管锥编》
《罗马帝国衰亡史》
《追忆似水年华》
《摩诃婆罗多》
列举至此,已觉人生苦短。Written by Fang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