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异乡女

冬雪皆已散落，枝头如烟如雾。清晨的路上看见一只死去的鸟，水泥路砖上，羽毛和绒毛黏着风干的血液。这么寒冷的天，理应你是在屋里，但我怕你被别的东西沾凉染寒，漂泊之物，岁月之物，人类之物。天下一切无不可冷者。

日日奔波于小痛小痒，残存着黔驴技穷的困惑感。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偶尔一个人在霍伯肯或者纽约的街头游荡，纷纷扰扰的记忆赋予这个城市以温和的气候，这气候恪守四季更迭，一如骤深骤浅的悲喜交替。

去年失恋，读源氏物语。第43回，源氏歿，紫式部没有提到他的死，空留一章为空白。令我惊愕。沉默的哀恸如平地惊雷，帝王将相和芸芸众生并无两样，可念不可说。

源氏一书曾写出一句“山樱若是多情种，今岁应开墨色花”。植物与人一起伤怀，似此美质，而不能久留于世。少年人被简桢一句“深情若是一桩悲剧，必定以死来句读”所愕然，内心有波澜，又选择默然而止步。想到远方而不能得的人，觉得自己好像隔溪而宿的山鸟，观之，无高致。

Brodsky的一段评论里，提到一段诗：”

Don’t –don’t go

Don’t carry it to someone else this time

Tell me about it if it’s something human”

他说这是解释者在理性上的投降，倘若真的有这样在尘埃里恳求过一个男人（女人），和我说话吧，只要是心里的东西。到了这种地步真是惨啊。读到这里一度失声。脂砚斋读红楼梦也是如此相似更为痛心的心境吧。人间不识精诚苦，贪看青青舞。如此说来，我和芹溪，都是顾影自怜的人哪。

摘抄一段： “For who will take you back now, from ears grown lascivious? Who will drive them out of the concert halls, those venal ones whose hearing is barren, prostituting themselves but never conceiving? The semen spurts on, and they lie beneath it like whores and play with it, or it falls among them like the seed of Onan while they lie pleasuring without issue.”

里尔克说，没有思想的耳朵听大师的音乐就像妓女，不断交媾却从不怀孕，如同俄南的精子白白散落。里尔克还是厉害。

“Solitary flowers in the long beds rose up and said ‘red’ in a timorous voice. “里尔克也是顾影自怜的人呢。

我本内心孤傲之人，这个异乡女，是你把她降低。她的心性不再骄纵，她所向披靡，不可抗拒。

因为还有望不尽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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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Fang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