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无转移
Imperfect Understanding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书摘

/修昔底德

◆ 卷一

由于他们相信无论在哪里都能获取每日所需的食物,故不安土重迁。职是之故,其城邦不大,财力不厚,力量不强。

土地富饶者则力强,力强则内乱作,内乱作则败亡,且易遭他族图谋。

荷马提供了最好的证据。尽管他出生在特洛亚战争之后很久,但在其诗篇中,他从未用过这个名称作为整个希腊军队的全称。

他们之所以联合进行这次远征,是因为此时已得舟楫之利。

被问者不以此业为羞,发问者亦意不在责让。

这些大陆居民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就是旧俗的孑遗。6.1确实,整个希腊都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俗,因为人们的住处无围墙防卫,相互往来之路也不平安,故此在日常生活中习惯随身携带武器,这与蛮族并无二致。2希腊这些地区仍保留此俗,可证此生活方式曾经广泛流行。

将头发绾成一个髻,用金蝉簪子固定。

拉刻代蒙人第一个采用与今日式样接近的简朴衣着,尤显特别的是,比起希腊其他地方,那里的权贵富有之人宁取与大众同样的生活方式。5他们在体育锻炼的时候,第一个脱光衣服,裸露身体,用油涂得发亮。

在这场战争中,雅典人祓除了提洛岛,将所有死在该岛者的坟墓迁走,结果发现墓中过半是卡里亚人。

在我看来,阿伽门农能召集一支远征军,与其说因为海伦的求婚者们为了遵守对堤恩达瑞俄斯的起誓而跟随他,不如说因为阿伽门农的势力盖过当时众王。

起初,珀罗普斯获得大笔财富,他从亚细亚把财富带到一群生活无着的穷人中间,因而得势。尽管他是外国人,整个地区却以他的名字命名。后来,其子孙还大大增益了他的遗产。

因此,我们不应该怀疑,也不应根据外表,而应根据实力衡量一个城邦。

而且就是它本身,尽管名声空前显赫,但显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希腊人没有为了征服他人走出去,远征离家乡很远的地方。

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希腊受各个方面的掣肘而不能共同成就大事,单个城邦更是畏葸不前。

尽管置身于战争的人们,总认为当时正在进行的战争才是最伟大的,不再惊异于古代的战争,但是,人们若从事实出发来探究,将会发现这场战争比以前的都要伟大。

故书中每一个演说人,在我看来,不过说出了我认为的在各种不同场合必需的话罢了,同时,我尽量贴近实际发言的大意。

因为,不同的目击者对于同一件事往往有不同的讲述,有的或者偏袒这一方,或者偏袒那一方,有的则仅凭记忆。

由于人总是人,过去的事件在将来某个时候会再次发生,或者发生类似的事件,如果他们认为我的著作还有益处,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依照神谕,厄庇丹诺斯人前往科林斯,告诉神谕内容,指出科林斯人是他们城邦的创建者,然后将她交给科林斯人。并且恳求科林斯人不要对于他们正在遭受的毁灭视而不见,而要施以援手。

科西拉人兵临城下,告示城内:厄庇丹诺斯人和外邦人凡愿离开者,可以离开,不受伤害;若否,将视为敌人。看到对方不予理睬,科西拉人于是围城——该城建于地峡之上。

从厄庇丹诺斯回来的信使告知了城市被围的消息,科林斯人立即着手准备出征,同时布告国内,将在厄庇丹诺斯建殖民地,所有愿意前去者一律享有平等的权利。如果有人不想马上同去,又想在殖民地享有一份,可以交付50科林斯德拉克马,人留在国内。结果,去的人不少,交钱的人也不少。

如果科林斯人提出对厄庇丹诺斯拥有什么权利,他们情愿让伯罗奔尼撒任何一个双方都同意的城邦来裁决此事,或者将此事交由德尔斐的神谕裁定。

他们警告科林斯人不要开战,如果打起来,在科林斯人将战争强加于人的情况下,为了争取外援,他们自己将被迫在现在已有的朋友之外再找朋友,而他们宁愿不这么做。

我们斗胆与过去奉行的不结盟政策彻底决裂,不是出于怯懦,而是由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希望得到你们的谅解。

如果他们说我们是他们的殖民地,你们无权接受我们,那么让他们明白,所有殖民地受母邦优待会尊重母邦,受到虐待则反目成仇。因为,外出殖民的人不是留在母邦内的人的奴隶,而是与他们平起平坐的。

我们是他们的同胞,他们对我们尚且如此,将来如何对待你们可想而知。

一言以蔽之,你们要明白这一点:你们不要拒绝与我们结盟。希腊只有三个城邦的海军值得一提:你们的、我们的和科林斯的。

他们不结盟的中立政策徒有美丽的外表,他们施行这个政策不是为了避免与他人一起作恶,而是为了单独干坏事,包括恃强凌弱、巧取豪夺。

在诉诸武力之前,应该言行一致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啊!

如果他们要你们一起承担后果,就应该一开始让你们分享其国力之利。

我们还想奉劝你们,你们欠了我们一笔人情,由于我们之间坏没有坏到伤害对方,好没有好到友好往来,所以现在是还这笔人情的时候了。

以上就是科林斯人的发言。雅典人两次召开公民大会,听取了双方的发言。在第一次大会上,他们较为倾向于科林斯人的发言;第二天,他们改变了主意,倾向于科西拉人,但不与他们结成有共同敌人和朋友的攻守同盟(因为,如果科西拉人要求他们一道征伐科林斯,他们与伯罗奔尼撒人的和约就会被破坏),而是结成了一个防守同盟,即科西拉或者雅典或者她们各自的盟邦遭到攻击时,双方互相援助。2因为,在雅典人看来,他们与伯罗奔尼撒人终有一战,故不想将拥有如此强大海军的科西拉拱手让给科林斯人,而想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本来,雅典人刚开始还克制自己,避免陷入冲突。后来,眼见科西拉人招架不住而溃散,科林斯人紧追不舍,于是人人动起手来,放开了打。雅典人与科林斯人终于走到兵戎相见这一步了。

他们没有心思再进行一场战斗,因为他们看到了从雅典新来的增援战舰,而且自身遇到很多困难:俘虏的看管问题——他们就在船上;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船只得不到修理。3他们考虑更多的是回程问题,即如何回国。他们担心的是,由于雅典人已经动手参战,所以雅典人会认定和约已遭破坏,他们返回时将遭拦截。

雅典人却这样回答:“伯罗奔尼撒人啊!我们既没有开战,也没有破坏和约!我们来是为了援助这里的科西拉人,他们是我们的盟友。如果你们想要驶向别的什么地方,我们不阻拦。但是,如果你们攻击科西拉人或者任何属于他们的地方,我们会尽力干预。”

雅典人这样回答之后,科林斯人为返回做起了准备,并且在大陆上的绪玻塔竖立了却敌纪念柱。科西拉人打捞起漂向他们的自己的战舰残骸和尸首,夜晚涨起的海潮和刮起的海风使它们分散开来,到处都是,他们在绪玻塔群岛的那个岛屿也针锋相对地竖立了一根却敌纪念柱。

对科林斯人而言,这就是与雅典人的战争的第一个责难的理由:雅典人在休战期间与科西拉人站在一起向他们开战。

他们暗中挖走了科西拉,并无视我们的存在,以武力据有之,还围困了波忒代亚。波忒代亚是在色雷斯半岛采取军事行动最关键的位置,科西拉则可以提供一支对付伯罗奔尼撒人的、规模极大的舰队。69.1所有这些责任全在你们!波斯战争后,你们先是允许他们加固城墙,后来又允许他们建造长墙。你们答应给予希腊人自由,可是直至今日,对于遭受他们奴役的人,你们一次又一次食言,而且现在即使对盟邦你们也不能信守诺言。

真正使他人受奴役的人,是有能力阻止奴役他人的事情发生却对此漠不关心的人,更何况此人还有着希腊解放者的美誉!

拉刻代蒙人啊!希腊人中只有你们事事无为,面对他人的进逼,你们不是用实力而是用犹豫不决来保卫自己;也只有你们不是趁仇人羽翼未丰,而是等他们的实力加倍增长之后才予以剪除。

你们当中有人不要以为我们说这些是出于敌意,我们更多的是出于告诫;因为告诫是对犯了错的朋友说的,而控诉是针对犯了罪的敌人的。

你们没有考虑过这些将与你们作战的雅典人是些什么样的人,以及他们与你们怎样处处迥异。2他们倾向革新,敏于谋划,并把心中的想法付诸实施;而你们倾向于保守既有的东西,墨守成规,连最必要的行动都不采取。3再有,他们敢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孤注一掷,面对危险满怀希望;而你们所做之事配不上自己强大的实力,连万无一失的判断都不相信,在危险面前认为自己毫无解脱的希望。4还有,他们行事迅速,你们迟疑拖沓;他们四海为家,你们安土重迁;他们四海为家是为了获得什么东西,你们若外出,就担心国内现成的东西受损。

他们为了自己的城邦甘愿捐躯;他们的心灵却完全是自己的,任由其自由发展。7如果没有将心中的计划付诸实施,就像自己个人遭受了损失一般。如果事情得手,他们就把它当作实现目标的一小步;如果尝试了一番,失败了,他们反而有了新的希望,去弥补损失。希望就等于拥有,只对雅典人才是这样,因为他们很快着手实现心中的计划。

相反,你们的公正建立在这个原则上:如果你们不侵害别人,就不必冒险阻止他人伤害自己。

在和平安宁的时期,传统的国策制度是最好的,但是,在时势剧变、人们不得不接受变化的时期,就需要大力改进。雅典人的治国之策历经磨炼,与你们相比,他们的革新要多得多。

还想表明他们的城邦实力多么强大,提醒年纪大的不要忘了自己的阅历,告诉年轻人他们所没有经历的事情。

它清楚地表明,希腊的生死存亡系于其海军力量。对此,我们提供了三样最有益的东西:数量最多的战舰、最精明的将军和最无畏的决心。

我们表现出大无畏的精神。敌人锋镝所指,人们望风披靡,故在陆地上没有人援助我们。我们下定决心放弃城市、毁坏家产。即使在这个时候,我们也没有抛弃余下的盟邦的共同事业,也没有作鸟兽散,那样做于事无补;而是登上舰船,舍命一搏,而且对于你们迟来的援助,我们没有恼怒。

拉刻代蒙人啊!想一想我们在战争中表现出的昂扬的斗志和机敏的决断,难道我们配不上拥有一个帝国吗?尽管这个帝国遭受希腊人如此强烈的妒恨。2我们不是通过武力取得这个帝国的,只是因为你们不愿意继续攻击蛮子的残余军队,所以那些盟邦跑到我们这里恳求我们领导他们。

驱使我们的首要的是恐惧,接着是荣誉,最后是利益。

可以这样说,一个帝国送给我们时,我们就接受了,此后又由于<三种>最难以克服的因素——荣誉、恐惧和利益,我们就不肯松手了。此乃人情之常,我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弱者受制于强者,是永远通行的。还有,我们认为自己有资格统治盟邦,而且你们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现在你们盘算了自己的利益之后,才开始大谈正义。然而,人们只要有机会用暴力获取利益,正义就抛到脑后!3发乎人的本性地统治他人,比用手中的武力统治要更合乎正义,这是值得赞扬的。4我们认为,如果别人掌握了我们这样的武力,相形之下,特别能衬出我们的温和适度。我们的公平宽厚本应得到赞许,反而受到谴责,这是不公平的。

我们的盟邦没去调查,其他握有霸权的城邦,在对待其盟邦的时候,不如我们温和适度,却没有受到责难。因为他们诉诸暴力统治,哪里用得着法律审判!

因此,对于关系重大的问题,不要草率决策;不要受他人的观点和控诉所左右,自找麻烦。在参战之前,先要明白战争充满着多么不可捉摸的变数。2一旦战争旷日持久,其结果往往天意难测,你我双方都控制不了,既难以逆料,又危机四伏。

对于眼下我们正在商议的这场战争,如果审慎地加以考虑,就会发现它绝非一件琐碎的小事。3在与伯罗奔尼撒人和邻人的战争中,我们与他们的作战方式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可以很快赶到各处。

我们将要打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如果我们不能主宰海洋,或者切断他们的海军赖以生存的海外收入,我们将一败涂地。5到时候,我们想要体面地结束战争都不行,尤其是如果人们相信是我们而不是他们开启战端。6我们不要抱有这种幻想:我们的军队一蹂躏他们的土地,战争就宣告结束。我担心更多的是战争将延及后代;心高气傲的雅典人很可能不会做土地的奴隶,也不会像没有经验的生手那样在战争中惊慌失措。

行动缓慢和犹豫不决,这是我们最受盟邦责难的两点,我们不要以之为耻。如果你们没有准备就仓促参战,只怕是参战容易结束难;

不要忘了,我们的城邦一直是自由的、最光荣的城邦。2盟邦所责难的正是我们的明智和清醒。就是由于这一点,在所有城邦中,只有我们没有在顺境中狂妄自大,在逆境中灰心丧气。众人一起恭维,撺掇我们做本不想做的危险之事,我们不会乐呵呵地真去做。如果有人就是拿控诉来刺激我们,我们还是不要一气之下按照他们的意旨行动。3我们纪律严明,所以既尚武又有谋略。说尚武,我们知耻却最审慎,勇敢却最知耻;说谋略,我们受的教育不高,还不至于比法律更聪明,我们严格要求自己克制,还不至于不服从法律。聪明过头,谴责起敌人的图谋来头头是道,真正行动起来却差之远矣,这样的聪明反而无用。

相反,我们认为,邻人的理解能力与我们差不多,战争的吉凶祸福是不能用话语来预判的。

绝不寄希望于对方犯错误,而寄希望于我们自己的稳当可靠的预防措施。

我们不要相信人与人有什么根本不同,谁接受最严格的培养教育,谁就是最强的。

特别是,雅典人愿意将争端交付仲裁,对待一个愿意提交仲裁的人,不能像起诉罪犯一样起诉他们,总要先同意仲裁,听一听他们的理由。与此同时,赶紧备战。

我们遭受的不是言语上的侵害,所以一定不要通过仲裁和言辞去判决,而要立即出动全军复仇。4在我们正受侵害的时候,不要跟我们说什么三思而行,真正要三思而行的倒是那些想要侵害别人的人。

斯忒涅拉伊达斯说他分不清哪一方的呼喊声更大一些,实际上是要他们公开地表明自己的意愿并更有力地鼓动他们参战,于是说道:“拉刻代蒙人啊,凡认为和约已被破坏、罪责在雅典人的,请起立,站到那个地方去!”他指了指某个地方;“反对者站到另一边去!”3于是,众人起身,分开站立。

拉刻代蒙人作出和约已被破坏、必须开战的决议,与其说是被盟邦的发言所说服,不如说是害怕雅典人势力日益强大,他们看到希腊的大部分地区已落入雅典人之手。

他们做得对,因为盟主所考虑的,是公平地对待各邦的私利,还要特别关注盟邦的共同利益。

因为,审慎的人若没受侵害,就安静自守;勇敢的人一旦受到侵害,就断然弃和而战,战事顺遂之时却又能弃战而和。

你们要大胆地走向战争,原因很多:神明发出了谕告,许诺予以援助;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其他希腊人,或者出于对于他们的恐惧,或者出于自身的利益,都会与我们并肩战斗。2破坏和约的不会是你们,神明相信和约已被违反,命令你们开战:你们不如说是将捍卫已遭受侵犯的和约。破坏和约的不是自卫反击的人,而是首先动手侵犯的人。

名字叫“大仁慈宙斯节”

他真实企图想瞒都瞒不住了。尽管他的图谋后来才付诸实施,但是通过细行小节预先有所表露。2他侍从环绕,难见一面。他对待所有的人都脾气暴躁,以至于没有人敢靠近他。这就是盟邦转投雅典人的主要原因。

尽管我知道,人们会带着一股劲头走向战争,真正交战时劲头却不见了,他们的决心随着局势的变化而变化,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必须向你们提出的建议,跟从前是一样的,或者说是差不多的。我觉得,即使我们确实遇到挫折,你们当中相信我的话的人还是应该支持共同的决定;或者取得成功之时,不要以精明自居。挫折是可能的,因为世事运行,其刚愎与愚蠢,有似人类之谋划。故此,我们常常归咎于运气,不管它有多么不合理。

按照和约规定,我们之间如有争端,应该提交第三方仲裁,同时双方维持现状。但是,他们既不要求仲裁,如果我们提交,他们又拒绝接受。他们想用战争而不是争论来达到控告中的种种要求。现在,他们到这里来,已经是像主人一样下命令了,而不是以平等的身份申诉。

只要[拉刻代蒙人]让其盟邦真正地独立自主,随各邦之所愿,而不是服从于他们的利益需要,我们就允许我们的盟邦独立自主,条件是她们在订立和约时就是独立自主的;我们愿意按照和约的条文提交仲裁,我们不会挑起战端,但是将对挑起者予以还击。这个答复是公正合理的,也配得上我们这个城邦。3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越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它,敌人的士气就越是受挫。不经历千难万险,就没有无上的光荣,个人如此,城邦亦如此。

许多学者发现,“考古篇”中有不少“回环体”(“ring composition”),格式是“论点—论据—论点”。这一章就是一个典型,即“力量弱小—没有共同行动—弱小”。见霍氏《评注》第1卷,第15页。

“弥诺斯文明”(Minoan Civilization),从前27世纪开始,延续到前15世纪。

蝉的幼虫埋在地里,从土里出来成蝉。雅典人用此表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见霍氏《评注》第1卷,第26页。

拉栖第梦人

希罗多德认为人类的伟大功业(“”)既包括物质的东西,又包括政治行动;修昔底德很少提及前者(第2卷第100章提及阿耳刻拉俄斯修筑的要塞和道路等是个例外),只提政治和军事行动。

◆ 卷二

凡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我们前去攻打的并不是一个虚弱到自身不保的城邦,而是一个各个方面准备最为充分的城邦,因此我们完全相信他们会与我们列阵厮杀。

雅典人更应该如此,因为他们一向认为自己有权统治他人,他们侵入并蹂躏邻人的土地,而不是看着自己的土地被人蹂躏。9你们要攻打的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城邦!不管最后的结果是成是败,你们都将给祖先和自己带来最显赫的名声!

他行至边界,即将与领路人分开、独自回去之时,这样说道:“从今天开始,希腊人将大难临头!”4他回到军中,阿耳喀达摩斯知道雅典人绝无妥协之意,终于拔营而起,开进雅典人的领土。

万一陷入绝境,甚至雅典娜女神像上的金子也是可以用的。他指出,雅典娜神像上有40塔兰同精炼过的金子,都是可以取下来的;危急关头可以使用,但是以后一定要如数还原。

因此,雅典人长时期在乡村里过着独立自治的生活。尽管他们统一为一个城邦了,但是早期的雅典人和他们的后裔直到这场战争前,仍然普遍依旧习和全家人住在生于斯长于斯的乡下。尤其是波斯战争之后,他们刚刚恢复了家园,要迁居谈何容易!2丢下祖祖辈辈的家园和神庙,还有古老的、祖传的乡规民约,一改生活习惯,他们为此心情沮丧、痛苦不堪。对于每个人来说,这简直就是背井离乡啊!17.1他们进城后,只有少数人有房屋,或者投亲靠友;大部分就住在城内的空地上,以及所有神庙和英雄庙宇的范围内,卫城和厄勒乌西斯神庙以及其他牢牢关闭的神庙除外。

在我看来,神谕从反面来理解倒是灵验的,因为灾难降临于雅典不是由于这个地方被非法居住,而是由于战争必然导致它被非法居住;尽管神谕没有提到战争,但是这个地方若有人居住,肯定不会因为什么好事。

他们为攻城做着准备,还干些其他的事情,在那里浪费时间。3为此,阿耳喀达摩斯没少受指责:发动战争时软弱无力,对雅典人示好;不积极鼓动开战;大军集结后,在地峡磨磨蹭蹭;进兵途中步履缓慢;特别是在俄诺厄迟延耽搁。4就是在这段时间,雅典人撤进了城里。伯罗奔尼撒人相信,要不是他拖延时间,他们迅速行军,就能夺得所有雅典人来不及转移的东西。

据说,他希望雅典人看到他们的土地未遭蹂躏,会作出某些让步;如果遭蹂躏,他们就不会漠然视之、畏葸不前了。

土地就在他们的眼前遭蹂躏,不仅年轻人没有亲眼见过,而且老年人也只在波斯战争期间目睹过,因此自然人人愤气填膺。所有的人,特别是年轻人都认为不能袖手旁观,要出城一战。3他们意见分歧,分成群伙,相互之间争得不可开交,有的疾呼出战,有的坚决反对。传播预言者吟唱着各种各样的神谕,每一种都不乏信从者。

全城群情激昂,伯里克利成了怨府。他们忘记了他以前的建议,责骂他身为将军,却不领他们出战,并把他们遭受的全部苦难都归咎于他。22.1伯里克利看到他们对当前的局势怒火中烧,有失明智,坚信自己关于不出城作战的考虑是完全正确的。所以,不召集公民大会和其他任何军事方面的会议,担心他们一旦集会,就会被愤怒而不是理智所左右,从而铸成大错。

然而,在我看来,一个人用行动表现了自己的英勇,那就只有用行动才能表达对他的敬意。你们眼前的、这个以公帑举行的葬礼就是这样的行动。演说者一人演说的好坏,关系到听众对他的话相信与否,从而使许多人的英雄壮举有被人怀疑的危险。2在这方面,任何人对真实情况的把握都不是十拿九稳的,所以表达难以恰如其分。

在颂扬牺牲者之前,我想阐明我们行为背后的原则,它使我们达到现在霸权,还有我们赖以强大的城邦体制和民众个人的生活方式。因为在目前的场合,对于这里所有的人,无论是公民还是外邦人,说说这些都不是不合适的,也是有益于诸位的。

我们的城邦制度不效法邻邦;相反,我们的制度是他们的榜样,而不是对他们的制度的模仿。我们的制度被称为民主政体,因为城邦的治理以多数人而不是少数人的利益为依归。处理私人争端时,按照法律,人人平等。一个公民只要有才能就会受到关注;他轮流参与公共事务,这还不是城邦对他的重用,城邦重用的是其才能;而且,一个人尽管缺乏禀赋却能为城邦服务,他不会因贫穷而受到阻碍。

我们自由地处理城邦的公共事务,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不互相怀疑。我们的邻人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我们不会恼怒;我们也不会给他们难看的脸色,尽管此脸色不能真正伤害他们,但令人不快。

在军事训练方面,我们与对手有如下不同。我们向所有人敞开大门,从不用驱逐外邦人的方法阻止他们了解和观察。如果有敌人来观察,而我们不加隐藏,他们是能够从中受益的。我们仰赖的与其说是事先的准备和欺诈,不如说是勇于行动的精神。在孩子的培育方面,他们从小就通过严酷的训练追求勇武之气;而我们的生活悠游自在,但面临危险时照样勇往直前。

我们从未以全军临敌,原因在于一方面我们要时刻留意海军,另一方面在陆地上我们要四处派遣。如果他们与我们部分人马遭遇,战而胜之,就夸口说击退了我们全军;如果被我们打败,就说败于我们全军之手。

我们爱好精美之物却不失节俭;我们爱好智慧却不至于柔弱。我们把财富当作行动之资,而不是夸耀之资。一个人贫穷不是耻辱,他不努力摆脱贫穷才是耻辱。

一个雅典公民既操心私人事务又操心城邦事务,即使那些关注私人事务的人对于城邦事务也不乏判断。只有我们雅典人,才认为不参与公共事务的人不是闲适之人,而是无用之人。我们雅典人要说能立法创制的寥寥无几,但都能对于城邦事务作出明智的判断。我们不把辩论当作行动的障碍,而把行动之前没有通过辩论而获得教益当作一大损失。

我们结交朋友不是通过接受对方好处,而是给予对方好处。给予恩惠的人比接受恩惠的人更可靠,因为他通过持续的善意使对方欠人情;接受恩惠的人要冷漠一些,他明白他的回馈将是还债,而不是给予恩惠。

只有我们雅典人给予他人恩惠时,慷慨大度,不斤斤计较。

我们不要只空口说说这种精神的价值,无论谁向你们长篇大论宣讲抵抗敌人有多少多少好处,这些你们自己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都不要听他的,而要每日将眼光放在雅典的伟大力量上,做她的爱人。

此病的一般特性很难描述或者预料,它对每一位患者的攻击都超过了人类本性所能承受的限度。

对濒死者和患者寄予最多怜悯之情的,是那些大难不死的人。他们知道自己无所顾忌了,因为不会再染此病,即使染上,也不是致命的。他们受到别人的祝贺,一时大喜过望,竟异想天开地认为,以后的岁月任何疾病都夺不走他们的性命。

由于瘟疫的肆虐,人们朝不虑夕,对所有的法律,神圣的和世俗的,均持轻蔑的态度。

在其他方面,这场瘟疫也第一次让雅典人目无法律。过去他们偷偷摸摸做的、不能恣意而为的事情,现在敢大胆做了。他们目睹了人的命运的突然转折:吉星高照的富人转瞬不在人世了,从前不名一文的穷人立即得到别人的财产。2他们认为自己的身体朝不保夕,财富一样是过眼烟云,所以应该及时行乐。

人们不害怕神的和人类的法律,因为一方面,人们看见不论敬畏还是不敬畏神明,都一样是死,所以认为两者之间没有区别;另一方面,没有哪个犯了过错的人指望自己能活到受审和被惩罚的那一天。一个比这严重得多的判决已经悬在人们的头上了,在它落下来之前,不应该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吗?

你们由于自家所遭受的厄运而惊慌失措,便置全体的安全于不顾;不仅指责我这个建议开战的人,还指责投票赞成开战的你们自己。

有的人能谋划,却不能清楚地向听众表达,如同心中没有谋划一般;有的人两种能力兼备,却与城邦离心离德,不能以赤诚之心发表观点,而是怀有私心。稍有忠心的,又抵挡不住贿赂;有此一点,则一切可以拿去售卖了。

我还是我,立场没有改变;

然而,你们既然生活在一个伟大的城邦,在与之相称的风俗中成长起来,就必须愿意经受最严重的灾难的考验,不要让你们的英名湮没不彰(既然人人都有权憎恨那些出于放肆而享有不该得的荣誉的人,那么人们也有权指责那些不配享有现有荣誉的懦弱无能之辈)。你们不要为个人的遭遇悲伤,而要为城邦的安全献身。

你们认为我们帝国的范围仅限于盟邦,我要说的是,人类可以利用的有两大区域:陆地和海洋,其中之一就在你们的绝对掌握之中,它不仅包括你们现在控制着的那部分,更包括你们想要占据的部分。以你们现有的海军实力,不论是谁,波斯国王也好,当今世界其他任何民族也好,都不能阻止你们到处航行。

如果我们能捍卫自己的独立自主,并保持下去,这些东西容易收回。但是,如果你们屈服于人,甚至已经得到的东西也会失去。你们的先辈历经千辛万苦拥有了这个帝国,不靠从别人那里继承,而且将她保持住再交给了你们。

伯里克利就是用这样的发言试图消除雅典人对他的愤怒,转移他们对于当前可怕局势的关注。2在公共事务上,他们接受了他的建议,不再派使节到拉刻代蒙人那里去,比以前更热心于战争;但是,在私人方面,他们处境悲哀,民众连自己赖以起家的少量财产也失去了,富人失去了乡间美好的田产,连同房子和贵重的家具陈设。最糟糕的是,他们现在不能安享和平,而是处在战争之中。3所有的雅典人实在怒气难消,直到对他课以一笔罚金才肯罢休。4乌合之众往往反复无常,此后不多久,他们又选他做将军,将城邦事务全盘托付给他。因为一方面他们对个人的痛苦感觉有些麻木了,另一方面他们觉得在城邦全体人民所需要的人中,他还是无与伦比的。

战争爆发后2年6个月,伯里克利去世。对于他有关战争的预见,人们在其死后有了更深入的理解。7他说,如果雅典人耐心应对,照料好自己的海军,战争期间不扩张自己的帝国,不做威胁城邦安全的事,就能最终胜出。但是,他们不仅反其道而行之,而且在似乎与战争无关的事情上,他们治国理政着眼于个人野心和私利,给盟邦,也给他们自己造成伤害。他们的治理如果成功,只会给他们个人带来荣誉和利益;如果失败,就会在战争方面给城邦造成损失。

结果——因为是在一个握有霸权的大国——导致很多的失误,其中以远征西西里为最。这次远征与其说是出于他们对敌人实力的错误判断,不如说是因为先头部队出发后,国内派他们出去的人没有采取最好的措施支持他们;他们为了夺得城邦的领导地位而钩心斗角,导致军心涣散,并第一次引起雅典国内的纷争。

尽管这些人有话要说,但是雅典人不经审判,当天将他们全部处死,尸体扔进深涧。他们认为有权对拉刻代蒙人的类似行为进行报复,因为雅典及其盟邦的商船在伯罗奔尼撒海岸航行,拉刻代蒙人拿获了船上的人员后,就处死他们,并将其尸体扔进深涧。

从这场战争一开始,拉刻代蒙人将所有在海上拿获的人员视作敌人,予以杀戮,包括站在雅典一方作战的人,甚至不参加交战双方任何一方的人。

尽管人们不免因厄运而受挫,但是勇敢的人其精神总是勇敢的,他们不会把缺乏经验当作自己做孬种的借口。4无论你们多么缺少经验,你们的勇敢精神都会加以弥补。敌人训练有素,你们特别害怕的就是这一点。

他想召集他们,振作士气,针对目前的局势提出劝告。2因为以前他向他们灌输:纵有敌舰千万来犯,他们都是可以抵挡的。长期以来,其部下都秉持这样的信念:作为雅典人,再多的伯罗奔尼撒人的战舰都不能让他们退缩。3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目睹了眼下的局势,沮丧了。

首先,由于他们被打败过,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能与我们势均力敌,所以准备了这支数量大大超过我们的舰队。其次,他们与我们作战时特别仰赖自己勇敢精神,好像那是他们的专有之物。他们唯一值得自豪的是陆上作战的经验,这让他们屡有胜绩,所以就想在海战中如法炮制。

因为就作战的勇敢精神,双方是平分秋色的;哪一方在海战或者陆战中更有信心,取决于谁在其中某一方面更有经验。

相反,他们更惧怕你们,这倒是更令人信服。一是因为你们打败过他们,二是因为他们以为你们不会抵抗,除非你们将做出什么配得上重大胜利的事情。

曾经有许多支军队由于缺乏经验而众不敌寡,有些是由于畏惧怯懦。这两个缺点我们现在一个都没有。

作战时,最重要的是遵守纪律和不出声,这在战争中常常是有好处的,在海战中尤其如此。

对于你们,这场战斗关系重大,要么斩断伯罗奔尼撒人寄予其海军的希望,要么使雅典人慢慢开始害怕失去制海权。

雅典人撤回来,就在他们起航赢得胜利的地方竖立了却敌纪念柱。收回己方尸体和所有靠近他们的船只残骸,并在休战协议的保证下交还对方尸体。5伯罗奔尼撒人也立了一根表示胜利的纪念柱,纪念在岸边击毁对方战舰。

港口没有守卫,入口没有封闭,这也很自然,因为雅典的海军占据绝对的优势。

表示敌军来犯的烽火朝雅典城点燃,引起了一场自本次战争以来最大的恐慌。雅典城里的人以为敌军已经冲入了比雷埃夫斯港;比雷埃夫斯港的人则认为萨拉弥斯已经被攻占,敌军随时会攻击他们。如果伯罗奔尼撒人下定决心,不退缩,确实很容易做到这一点,什么风都是阻挡不住的。

因为此河既宽又深,且多泥沙,所以岛屿密布。它们将河水的淤积物连接起来,[不让其散开]。由于岛屿交错分布,不成行列,河水不能通过直线通道注入大海。5这些岛屿都不大,无人居住。传说安庇阿剌俄斯之子阿尔克墨翁,弑母之后四处游荡,阿波罗发出神谕要他居住于此地。神谕告知他,他应该在这里找到一个地方居住,这个地方在他弑母之时没有见过太阳,甚至没有形成陆地,因为所有其他的土地都被他玷污了,否则,就赎不了自己的罪。

这些俘虏已一对一交换过了。2这个冬天结束了,修昔底德记载的这场战争的第3年也随之结束了。

“爱人”原文是(宾格、复数),意思是“热爱者”“爱慕者”。

演说者赞赏的不是那种未经深思熟虑、鲁莽赴死的穷途末路之人。见戈姆《评注》第2卷,第139页。

◆ 卷三

任何人不要因为我们在和平时期受到他们的尊重,在战争的危险到来时却叛离了他们,而鄙视我们。

当与他们并肩战斗时,我们大概还有名义上的独立自主和自由。6从以往的事例来看,我们不再信任雅典人这个盟主。因为他们已经制服那些过去的盟友,剩下的盟邦,一旦有能力收拾,是不可能逃脱的。

我们想完成双重退出:退出希腊人的同盟——不跟雅典人一起作恶,而要参与解放希腊人;退出与雅典的同盟——除非我们首先下手,否则他们早晚要灭亡我们。

你们若积极支持我们,将增加拥有一个强大海军的盟邦——而这正是你们所极为缺乏的——通过逐步挖走雅典的盟邦,就可以轻而易举打倒他们(所有的盟邦胆子都大起来,投奔你们)。你们也将逃脱不了援助叛离者的罪责。如果你们挺身而出担当解放者的角色,这场战争将胜券在握。

雅典人得知对方在作准备,心底里轻视他们实力不济。为了表明对方误判了形势,在不撤回在勒斯玻斯的战舰的情况下,他们照样能轻松抵挡来自伯罗奔尼撒的攻击,他们为100艘战舰配齐人员,有雅典的公民——五百斗级和骑士级除外——还有侨民。起航开往地峡,炫耀武力,想在伯罗奔尼撒的什么地方登陆就在什么地方登陆。2伯罗奔尼撒人发现他们的判断错得离谱,就明白勒斯玻斯人的话是假的,出征的事不可行。

在这些战舰航行之时,雅典的战舰数量空前,且处在良好的服役状态,与战争开始时的水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情是这样的:2萨莱托斯本人对舰队的到来不抱希望了,就给以前轻武装的民众配以甲胄兵器,以便向雅典人发动攻击。3但是,一旦得到甲胄兵器,民众就不再服从统领他们的人了。他们一群群聚集起来,要求当权者交出粮食,分配给所有的人;否则,他们就要联合起来与雅典人谈判,将城市交给雅典人。28.1当权者明白他们没有能力加以阻止,如果被排除在外,就危险了,所以就与民众一起与帕刻斯和其军队展开和谈。双方约定,密提勒涅人的命运由雅典人来决定;密提勒涅人接受帕刻斯和其军队入城;派遣使节去雅典为自己申辩,在使节返回之前,帕刻斯不得将任何密提勒涅人囚禁、卖为奴隶或者杀死。

不要在危险面前退缩,要知道这种攻其不备,就是军事上的出其不意。如果一个将军既能常备不懈,又能找准时机打击敌人,他就最有可能取得胜利。

从阿奈亚来的萨摩斯人的使节见到他说,这可不是解放希腊人的正道,他所处死的人既没有动过他们一个指头,又非其敌人,不过是被迫成为雅典人盟友的人;照这样下去,恐怕由敌而友者少,由友而敌者多。

他们指责密提勒涅人不像别的人那样是雅典的属邦,却叛离了雅典;更让雅典人怒气难消的是,伯罗奔尼撒人的舰队胆敢到伊俄尼亚去援助他们,这说明他们的叛离蓄谋已久。3于是,他们派遣一艘三层桨战舰,把这个决议通知给帕刻斯,命令他立即处死密提勒涅人。4到了第二天,他们就后悔了。他们想,杀死全城的人而不是策动叛离的人,这个决议太残忍、太过分了。5在雅典的密提勒涅使节和那些支持他们的雅典人,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就促请当局再次就此举行辩论。结果很容易就说服了对方,因为很明显,大多数公民都想希望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重新讨论这个问题。

在日常生活中,你们相互之间不惧怕对方,也不施阴谋诡计,所以你们对待盟邦也是如此。你们没有考虑过,被他们的言辞打动就做出错误的决定,或者出于怜悯而对他们的要求让步,这种软心肠会使你们身陷险境,且不能得到他们的感激。

他们一直心怀二志,之所以服从你们,不是因为你们自我伤害,作出让步,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忠诚,而是因为你们强大的实力。

知识不多却谨慎克制胜过聪明伶俐却无所不为;平庸之辈治理城邦往往要强于精明之士。4因为精明之士想要表现出自己比法律更聪明,想在所有公民大会的发言中盖过任何人,好像每次发言都是他们显摆自己才智的最好机会,因而不肯放过。就是由于这一点,他们常常毁了城邦。而平庸之辈不相信自己的智慧,认为法律肯定比自己高明,自己没有能力批评那些聪明人的发言。他们是公正的裁决者,而不是竞争的对手,所以常常取得成功。

你们听取发言的时候就像一个观众,在发言涉及行动的时候,只满足于当一个听众。对于要做的事情,你们根据能说会道者的观点考虑能做什么;对于已经完成了的事情,不是抱着眼见为实的态度,而只相信天花乱坠的发言。

不等对方演说中犀利的词句说完,就鼓掌叫好。这就说明你们热衷于预先判断演说者的意思,却在预见演说的后果方面显得迟钝。7追寻一个所谓的理想世界,它不同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却没有能力认识现实世界。

一个人碰上一般的运气,往往比撞上大运要来得稳当。正如人们所说,避开灾祸易,保留好运难。

所以,我还是以前的主张,你们对已经定下了的事情不要反悔。不要被自己的怜悯之心、对方悦耳的言辞和对公正的期望所误导,这三者最妨碍我们对于盟邦的统治。

在这个城邦,也只在这个城邦,由于你们实在精明过头,不靠欺骗就不能公开地为城邦效劳。因为若有人公开地为城邦效劳,你们就要怀疑他肯定私下以某种方式得到好处了。4即便如此,当涉及城邦的重大问题时,我们这些发言者应当提出自己的主张,眼光比你们粗浅的思考要长远一些,尤其是因为我们是负有责任的提出建议的人,而你们是没有责任的听众。

穷人因贫穷所迫铤而走险,富人因骄横和傲慢野心勃勃。除了贫富之外,由人类生活中的其他际遇产生的激烈情感也让人们铤而走险,因为它们各自被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冲动所掌控。

人的本性一旦急于热切地付诸行动,法律的力量和其他令人畏惧的力量都不可能阻止它,只有头脑极单纯的人才认为有可能。

如果我们双方相互不知底细,我们举出一个你们不熟悉的事例来,就会从中受益。但是,现在我们说什么你们都一清二楚。我们所担心的,倒不是你们带着我们不如你们品质优秀的先入之见,来指控我们;而是你们为了讨好他人,罪名早就定下,再来审判我们。

对于你们提出的简短问题,即在眼下这场战争中,我们是否为拉刻代蒙人以及盟友做过某些好事?我们的回答是,如果你们把我们当作战场上的对手,那么我们没有让你们占便宜,但也没有伤害你们;如果你们把我们当朋友,那么错在你们自己,而不在我们,因为是你们来进攻我们。

在这场战争中,我们从未对你们做出出格的举动,也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不要因为别人的仇恨而处死我们,我们有恩于你们,而且从未伤害过你们。饶恕我们的性命,回心转意,审慎且带怜悯之情。请你们想一想,厄运不仅会落到我们的头上,还会落到任何像我们这样的人的头上;运命渺不可测,它会突然降临在本不该承受的人的头上。2我们——有权利,也是被迫为之——大声祈求希腊人共同崇拜的神灵,保佑我们能够说服你们。

现在,我们不想多说了。人们处在我们这样的境遇,必须做而又最困难的就是结束发言,因为发言结束了,死亡的危险就近了。最后一句话,我们没有把城市交给忒拜人(与其那样,倒不如悲惨地饿死),而是交给了你们,因为我们信任你们(如果你们不听我们的,就应该让我们回到投降前的状态,任由我们选择面对何种危险)。

因为普拉泰亚人被允许长篇大论地发言,而不是回答提出的问题,这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

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回答他们的指控,反驳他们的自我美化,目的是既不让我们的恶名,也不让他们的令名对他们有利。

你们开口闭口提这个同盟当保护伞,它确实足以束缚我们的手脚,最重要的是,它保证了你们决策的自由。然而,你们自愿地而不是被迫地加入到雅典的阵营。

你们的英勇行为是在其他希腊人的激发下才表现出来,现在你们要求得到回报。这怎么可能!你们选择了雅典人,就得与他们站在一起。不要提什么过去的盟誓,说什么它现在可以救你们的命!3你们已经背弃了它,因为你们没有阻止,而是违反盟约帮助奴役埃癸娜人和其他盟友;而且,你们的行为是自愿的,因为你们的政体直到现在未变,没有像我们那样迫于无奈。

就算我们考虑颇为不周,没有得到你们大多数民众的同意就进了城,可你们的行为真是截然相反啊!你们没有学我们的样子,不诉诸武力,用言语说服我们离开,而是破坏协议向我们猛扑。格斗中,杀死了我们一些人,对此我们并不那么痛苦(他们确实该受一些惩罚)。但是,那些举手投降的俘虏,你们许诺不杀,后来却公然违背法律习俗将他们处死。这难道不令人发指吗?3在很短的时间内,你们接连犯下三宗罪:先是破坏协议,然后是屠杀俘虏,最后是违背如果我们不破坏郊外田野的财产就不杀他们的诺言。

不要被他们的言辞鼓动,将我们一把推开。给希腊树立一个范例:你们的审判依据的是行动,而不是言语。如果行动英勇正直,简单描述几句就够了。如果行动邪恶,辞藻华丽的发言不过是伪装罢了。

将普拉泰亚人一个一个领过来,问同样的问题,即在这场战争中,是否为拉刻代蒙人及其盟友做过什么好事。若答“没有”,就拉出去处死,无一例外。

在整个事件中,拉刻代蒙人就这样差不多完全偏向忒拜人,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希望在这场刚刚开始的战争中,忒拜人会对他们有用。5在成为雅典盟邦后的第93年,普拉泰亚就这样灭亡了。

结果,商人大量的货物化为灰烬;如果当时刮风,将火焰吹向城市,整座城有毁灭的危险。

挑出来的人害怕被送往雅典,就坐在狄俄斯科洛庙里当祈求者。4尼科斯特剌托斯让他们站起来,并加以安抚。但是,他们不相信他的话。民众以此为借口武装起来,怀疑他们不跟随尼科斯特剌托斯出海是因为心中有鬼。民众从这些人家里取来武器,如果不是尼科斯特剌托斯加以阻止,就会遇到一个杀一个。

他们还去了赫拉庙,劝说祈求者中的大约50人接受审判,然后悉数判处死刑。3大多数的祈求者,不同意受审,看到这种架势,就在神庙里相互杀死对方,有的自缢于树上,还有的各自设法结果自己的性命。

科西拉人继续屠戮那些被他们认为是自己的仇敌的人,所加的罪名是推翻民众统治。实际上有些人是因为私仇被杀,还有的被借了自己钱的人杀掉。5各种各样的死亡方式都出现了。凡在这种时候发生的种种事情,现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父亲杀死儿子;有人被从神庙中拖出来,就在神庙旁杀死;有些人甚至被筑墙围在狄俄倪索斯庙里,死在里面。

在和平时期,既没有借口,也没有愿望邀请外人进来。但是,在战争中,当国内的某一派可以引入盟友以祸害对手、为自己赢得优势之时,对于想要采取激烈行动的派别而言,引入雅典人或者拉刻代蒙人就是顺理成章的了。2内乱给希腊城邦带来了很多可怕的灾难。只要人的本性不变,像这样的灾难将会一直发生。只不过由于在具体事件上情况有所不同,其程度或重或轻,其形式也有所变化而已。

在和平时期,万事顺遂,无论城邦还是个人都还没有遭受恶劣环境的逼迫,因此都心存善念。但是,战争让人们连每日生活之必需品都难弄到,他是一位暴虐的教员,让人们的脾气性情与周围的环境变得一致了。

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了评价人们行为的习惯用语。于是,不计后果的胆大妄为被当作朋友义气;深谋远虑的犹豫未决被当作色厉内荏;审慎被当作怯懦的托词;对事情的通盘考虑被当作一事无成;狂暴成了勇敢的表现之一;深思熟虑以避免犯错被认为是背叛帮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言语过激者总是受信任,反对他们的人则被怀疑。阴谋得逞叫精明,识破阴谋叫技高一筹。谁要是出来建议两派不要尔虞我诈,就会被认为颠覆本派,惧怕反对派。

帮派成员之间的信任不是出于神法的约束,而是由于一起违法犯罪。7对于较弱的一方提出的和平建议,较强的一方只在保持戒备的情况下接受,而不是以高尚的精神接受。先报复对方,再考虑自己的安危。双方只是在眼下遇到困难,一时得不到外援的情况下,才立誓和解。

双方都不敬神,在漂亮的言辞掩盖下,做出丑恶的事情,却受到赞扬。

他们要和解,诺言是靠不住的,誓言又不足以让他们敬畏。

心智愚蠢的人往往生存下来,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缺点和对手的精明,口才也不行,对手足智多谋,自己中了计还不明白,所以他们就大胆采取行动。4而那些聪明的人轻视对手,自以为会及时觉察动向,没有必要采取他们完全能够想得到的行动,因而毫无防备,常常成了牺牲品。

以前受暴虐统治而不是温和统治的人,现在有了报复的机会,就干出了这些报复的事。他们想要从久已习惯的贫穷之中解脱出来,特别是由于自己过去的贫困的处境,所以垂涎邻居的财产,于是做出邪恶的决定。

在这个时候,城邦的生活陷入一片混乱。总想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类的本性,开始践踏法律,得意扬扬地表明自己的冲动是不可驾驭的,比法律更有力量,挑战一切在其之上的权威。

人们在报复他人的时候,认为应该先废除那些人类共同的法律,一样也不留,而这些法律是所有的人在遭遇困境时得救的希望;假如将来遇到危险需要它时,就再也找不到了。

至少4400名重甲兵死亡,骑兵死了300名,其他的死亡民众不计其数。

埃托利亚人尽管是个大民族,而且尚武,但是居住在没有围墙的村庄里,彼此相距较远,而且他们使的是轻装备,显然可以在他们联合起来之前毫不费力地战而胜之。

大部分人迷了路,进了一片树林,那里没有出口。埃托利亚人取来火,四面放火焚烧。3可以说,雅典人逃跑的方式五花八门,死亡的方式也各种各样。

雅典人的盟友中许多人战死,雅典人自己大约有120名重甲兵阵亡。他们的人数这么多,都是同龄人,是这场战争中雅典城邦失去的最优秀的人。两将军之一的普洛克勒斯也战死了。

这次是祓除全岛,方式如下:2将提洛岛上所有死人的棺木统统挖出移走,并宣布,今后不得在岛上死亡,也不得在岛上生孩子;要死的人和要生产的妇女送到赫瑞涅亚。赫瑞涅亚离提洛岛很近,所以萨摩斯的僭主波吕克剌忒斯,其海军一度很强大,不仅控制了其他岛屿,而且夺取了赫瑞涅亚,把它奉献给提洛岛的阿波罗,用链子将它与提洛岛缚上。这次祓除之后,雅典人首次开始举行4年一次的提洛岛的阿波罗节。

今后你们要记住我,

无论何时哪个四处漂泊的凡人来到此地,

问道:“姑娘们啊!常来此地的男子汉

谁的歌声最甜美,最让你们高兴?”

请用你们柔美的嗓音同声回答:

“那个盲人!他住在崎岖不平的喀俄斯。”

6荷马就这样证明了,在古代的提洛岛,确有盛大的集会和节庆。

有个雅典人以为他是来自伊多墨涅的传令官,就问他为何吃惊,他们的人有多少战死。他回答说,大约200人。问话人回应说:4“这些兵器甲胄显然不是200人的,而是1000多人的。”传令官又说:“那绝对不是我们的人的。”对方回答说:“肯定是,如果你们昨天在伊多墨涅打过仗的话。”“但是,我们昨天没有打仗呀,前几天撤退的时候打过。”“我们昨天的确与这些人打过仗,他们从安布剌喀亚城里赶来增援。”5听到这话,传令官才明白从城里来的增援部队被消灭了。他放声痛哭,被眼前的巨大灾祸吓傻了,马上走了,连自己的差事也忘了,再也不来收回尸体。

阿卡耳那尼亚人和安庇罗喀亚人还与安布剌喀亚人就未来订立和约结盟,为期100年,内容如下:安布剌喀亚人不得与阿卡耳那尼亚人一道征讨伯罗奔尼撒人,阿卡耳那尼亚人亦不得与安布剌喀亚人一道征讨雅典人;但是,双方相互援助;安布剌喀亚人应将现在占有的全部安庇罗喀亚人的土地或者人质归还给安庇罗喀亚人;不得援助与阿卡耳那尼亚人为敌的阿那克托里翁。4订立完这些盟约,他们就结束了这场战争。

这个春季之初,埃特涅山的熔岩像以前一样流出来了。卡塔涅人的一部分土地被毁掉了,他们居住在西西里最大的山——埃特涅山的山麓。2据说,上一次熔岩流出还是50年前;自从希腊人定居西西里来,总共有三次熔岩流出。3这些就是这个冬季发生的事件,修昔底德记载的这场战争的第6年也随之结束了。

◆ 卷四

26天之中,雅典人完成了朝大陆方向的工事,以及最薄弱地方的工事。他们留下得摩斯忒涅斯和5艘战舰守卫,大部分战舰赶紧驶向科西拉和西西里。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这样想:事情非我莫济。3场面混乱不堪,在这场围绕战舰的战斗中,双方惯常的作战方式完全颠倒过来了。拉刻代蒙人既心急火燎又惊恐不安,打的毋宁是一场陆上海战;取得优势的雅典人想最大限度地利用他们的运气,打的是海上陆战。4在相互给予对方以极大的痛苦和伤害之后,两军分开了。

在得到雅典将军同意的情况下,就有关皮罗斯事件订立休战协议;派使节去雅典签订和约,尽快将那些人弄回。16.1雅典的将军们接受了这个建议,达成了以下的休战协议:拉刻代蒙人将在这场战役中使用的战舰,以及所有在拉科尼刻的战舰,交给皮罗斯的雅典人;不要从陆上和海上攻打皮罗斯的工事;雅典人则允许大陆上的拉刻代蒙人给岛上的人送去一定量揉好的面粉,即每人2阿提卡科尼克斯的大麦粉,还有2科堤勒酒和一定量的肉,仆人则减半;所有这些在雅典人的监视下运进去,任何船只不得偷偷驶进;雅典人继续严密警戒该岛,但不得登陆该岛,也不得从陆上和海上攻击伯罗奔尼撒人的军队。

相反,我们的习惯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就不长篇大论,但是,当需要详细解释一桩要事,且发言能起作用的时候,我们就会多说几句了。3不要带着敌意听我们的发言,不要把我们的话看作是对无知听众的说教,而要把我们的话当作是对知道如何作出良好决策的人的提醒。

你们尽可以利用目前的胜利为自己谋利,不仅占据已有的,还要赢得名誉和声望;还可以避免重蹈突然撞上大运的人的覆辙,因为他们总是由于眼前出乎意料的好运气而希望获取更多的好处。5然而,那些好运厄运都饱尝的人,最有理由不相信所谓幸运。

我们遭此灾祸既不是由于实力削弱,也不是由于实力陡增而自高自大。我们的实力并没有变化,我们是因为判断错误才栽了跟头——这样的错误是人人都会犯的啊!

他们认为,以前雅典人急于与他们订立和约,只因遭他们的拒绝而作罢,现在既然是他们主动提出讲和,就会高兴地接受,并放回岛上的人员。2然而,雅典人因岛上人员在手,就认为和约已在股掌之上,想什么时候订就什么时候订,而且贪图更多的利益。

他要求他们如果有诚意,就当着全体民众的面说。3拉刻代蒙人看到,当着民众的面谈是不可能的,因为尽管在目前的灾祸之下,他们最好作出某些让步,但是,如果他们当着雅典民众的面说出来又被拒绝,就会引起盟邦的非议;而且雅典人不会就他们提出的要求,达成温和适度的协议。于是,他们两手空空地离开了雅典。

大多数人只能扒开海滩上的卵石,见水就喝。

刚开始,克勒翁以为尼喀阿斯不过是说说而已,就乐意前往;但是,等到发现真要把权力交给他,他退缩了,说尼喀阿斯才是将军,他不是将军。现在他害怕了,从未想到尼喀阿斯竟然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他。然而,尼喀阿斯再次提出要求,让出征讨皮罗斯统帅的位置,并要雅典人做见证。3民众就像他们所喜欢的那样,克勒翁越是逃避出航,自食其言,他们就越是鼓励尼喀阿斯交出指挥权,大叫大嚷要克勒翁出航。4克勒翁不知道如何才能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就答应出航。

他的信口开河让雅典人忍俊不禁。但是,头脑清醒的人很满意,他们盘算着,无论事情如何进行,结果都会不错——要么除掉克勒翁,他们觉得更有可能;要么他们失算,克勒翁制服了那些拉刻代蒙人。

把得摩斯忒涅斯抓住,是因为得知他正计划登岛。在那个地方,要什么没什么,士兵们吃苦受累,与其说包围着别人,不如说自己被人包围,他们都急于冒险一击。岛上燃起的一场大火增强了他的信心。

他们想生俘这些人,送往雅典;并且希望他们听到传令官发话后,斗志瓦解,交出武器,屈服于眼前的险境。

这些人同意了,他们乘着设计者提供的船只离开时被抓住了。休战终止,他们全体被交到了科西拉人手里。2造成这个结果的主要原因是,雅典将军明显地表现出,不愿意让其他人送他们去雅典,赢得荣誉,而他们自己又要去西西里;这就让设计者无所顾忌,也让他们编造的理由真像那么回事儿。3科西拉人把这些人接收过来,关进一个大屋子。

天亮了,科西拉人将尸体横七竖八地扔到大车上,运到城外。在要塞里抓到的妇女全部卖为奴隶。5山上的科西拉人就这样被民众消灭了。至少在这场战争期间,这场猛烈爆发的内乱就此结束了,因为其中的一方所剩无几,无足轻重了。6雅典人驶向西西里——他们最初的目的地——与那里的盟邦一道作战。

雅典人现在蹂躏他们的沿海地带,他们一般不作抵抗。每当雅典人登陆,当地防守的军队都认为自己兵力不足,处于这种沮丧的精神状态。但是,有一支防守的军队在科堤耳塔和阿佛洛狄提亚一带进行了抵抗,袭击了一群分散了的轻装兵,将他们吓跑了。可遇到对方重甲兵之后,又撤退了。

如果我们兵戎相见,邀请那些甚至不请自来的人进来,如果我们用自己的国库收入相互残害,同时为他们的霸权铺路,那么我们一定会发现,当他们看到我们国库空虚,有朝一日就会大军压境,将一切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雅典人的贪婪和野心是完全可以原谅的,我不指责那些想要统治他人的人,而要指责心甘情愿服从的人。因为人的本性永远是统治那些自愿服从的人,而提防那些准备好攻击别人的人。

现在我们因两方面的原因感到惊慌:对变化叵测的未来的盲目恐惧和雅典人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胁。

总之,让我们相信:听从我的建议,每个城邦将享自由,从而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我们将以同样的卓越品质回报那些有恩于我者,惩罚那些加害于我者;如果不听从,我们将臣服于他人,不仅谈不上惩罚任何人,而且,即使非常幸运,我们也必然会成为死敌的朋友,而与那些我们不应该敌对的人为敌。

我也不会固执和愚蠢到自以为因为可以自己拿主意,便可以掌控命运——那是我掌控不了的——相反,我应该作出所有合理的让步。

因此,如果忒萨利亚人不兴当地的寡头政体而兴一种更平等的政体,布剌西达斯就无法前进了。

当事情与我们利害攸关之时,我们非常谨慎小心。如果我们的行动经过严格检验确实与所说的相符,人们必然相信,我们言行一致是符合自己的利益的,那么,除了我们的誓言以外,你们还能得到更有力的保证吗?

一个人自己的东西稳稳当当,却出于贪欲蓄意攻击他人,他应当好好地考虑后果;但是,一个人遭受别人的攻击,为了自己正当的利益而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到左翼遇到麻烦,帕工达斯派遣两个骑兵大队,从山丘附近一个隐蔽的地方出发,突然出现在山丘上。雅典人取得胜利的那一翼以为又来了一支部队,于是惊慌失措。6由于这一着,加上忒拜人的紧逼和突破雅典人的阵线,雅典全军终于溃败了。7有的逃向得利翁和大海,有的逃向俄洛波斯,还有的逃向帕耳涅斯山,再有的各自逃到有一丝活命希望的地方。

因此,为了神明,也为了他们自己,以阿波罗和其他供奉在一起的神明的名义,玻俄提亚人呼吁他们带上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神域。98.1玻俄提亚传令官说完这些之后,雅典人派他们自己的传令官去玻俄提亚人那里,说关于神域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将来也不会有意破坏。他们起初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破坏的意图,不过是在受到侵害时,把它当作保卫自己的基地罢了。2希腊人的习俗是,位于某一地面上的神庙,不管是大是小,属于占有这块土地的人所有,他有义务尽力举行通常的祭祀活动。3玻俄提亚人自己和许多其他的人一度用武力将该地的居民赶走,直到现在占据着它。他们先闯进了他人的庙宇,现在把它当作自己的庙宇。4如果我们过去能够征服更多的玻俄提亚的土地,我们就享有其占有权。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已经在那块地方了,它就理当属于我们,我们不会主动放弃。

如果你没有故意犯罪,你就可以到一个祭坛那里避难。那些没受到强迫而干坏事的行为才可以称为犯罪,因灾祸所逼铤而走险不能称为犯罪。

人类对于自己渴求的东西,总是寄予盲目的希望;但是,如果不喜欢某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往往用专横的推理将它排除掉。

同一个夏季,忒拜人指责忒斯庇埃人亲雅典,拆毁了他们的城墙。他们一直就想这么做,现在机会来了,因为忒斯庇埃人的精锐在对雅典人的战役中损失殆尽。2也是在同一个夏季,阿耳戈斯的赫拉庙焚毁了。女祭司克律西斯把一盏点燃的灯放在羊毛束发带旁,然后入睡了。结果,在她发现之前,引燃了所有的东西并焚毁殆尽。

直译“喝自然存在的水”。有学者认为,这里指水的品质而不是数量。换言之,渴极了什么样的水都喝。

◆ 卷五

考虑到这些事情,双方都认为必须订立和约,尤其是拉刻代蒙人,因为他们急于接回被俘于斯帕克忒里亚岛的人员。他们当中的一些斯巴达人属于上层阶级,出身显赫[50]。2因此,他们在这些人被俘后立即开始交涉,但是,雅典人当时正一帆风顺,一直不[51]愿意以合理的条件结束战争。雅典人在得利翁遭受挫折以后,拉刻代蒙人意识到雅典人现在更愿意接受了。因此,他们马上订立了为期一年的停战和约,在此期间,双方使节必须往来,商议更长时间的和平。

人们应当计算实际流逝的时间,不应当数执政官和其他官职的名字——在希腊各处,他们的名字被用来标明过去事件发生的时间——计算时间,因为它是不准确的,一个事件可能发生在其任职期的开始,或者中间,或者其他某个时刻。3 但是,通过计算夏季和冬季,像前面已记载的那样,把每个夏季和冬季算作一年的一半,将会发现这第一场战争有10个夏季和同样多的冬季。

同时,他们对拉刻代蒙人恼怒还有其他原因,尤其是,在与雅典人的和约中,有这样一条:雅典人和拉刻代蒙人进行双方城邦都认为合适的增删,是不违背誓言的。3 这一条尤其让伯罗奔尼撒人惴惴不安,使得他们怀疑拉刻代蒙人与雅典人想要联手奴役他们,因为应该规定所有的盟邦都有权修改。4 这种恐惧驱使着大多数城邦投靠阿尔戈斯人,分别与之缔结同盟。

此外,盟约规定“除非神明或者英雄干预”,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神明的干预。

雅典人、阿耳戈斯人、曼提涅亚人和厄利斯人按照以下盟约结成同盟,为期100年:如果敌人入侵雅典人的领土,阿耳戈斯人、曼提涅亚人和厄利斯人应前去援助,根据雅典人的请求,采取一切最有效的方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如果敌人蹂躏土地后离开了,该城邦应是阿耳戈斯人、曼提涅亚人、厄利斯人和雅典人共同的敌人,遭到所有这些城邦的严惩。这些城邦中任何城邦不得停止对其作战,除非全体都同意。

曼提涅亚人的将军说,这场战斗将是一场为了祖国而进行的战斗,一场关系到统治别人或者被人奴役的战斗。统治别人和被人奴役这两种滋味他们都尝过,那么前者不应被剥夺,后者不应再去经历。

当时希腊人对他们的种种指责,比如由于斯帕克忒里亚的灾难而说他们怯懦,其他如优柔寡断、行动迟缓,都被这一场战役一扫而空了。人们认为,厄运曾使他们低头,但其精神依然如一。

你我都知道,在讨论人类事务之时,只有具备相应的武力为后盾才能有公正可言;强者为其所能为,而弱者步步迁就。

92.墨罗斯人:你们统治我们对你们有益,怎么说我们受奴役反而对我们有益呢?

93.雅典人:因为服从我们以免遭受最可怕命运,对你们是有益的;而不毁灭你们,我们也可从中获益。

94.墨罗斯人:这么说,你们不同意我们与你们和平相处,做你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保持中立吗?

95.雅典人:是的。因为你们的友谊反而比你们的敌对对我们的伤害更大,在我们的属邦看来,你们的友谊证明了我们的软弱,而你们的仇恨却证明了我们的力量。

雅典人:不对,如果你们明智地考虑问题的话。因为,这不是一场事关谁好汉谁孬种的平等的竞争,你们应该多考虑你们的生死存亡,那就是说,不要抵抗比你们强大得多的军队!

对于身处危险之中的人们,“希望”是一种心理慰藉。如果他们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指望,她的害处就不是致命的;但是,对于那些孤注一掷的人来说(因为“希望”就其本性是很大方的),只有在失败来临之时,才会认识到“希望”的本来面目;等到她的本来面目被人识破之时,就无力防范她了。

你们实力弱小,命悬一线,就别想着尝试此失败的滋味了。也不要像普通大众那样,他们在困厄之中,失去了切切实实的希望之时,就转向渺茫的“希望”,即预言和神谕,以及其他用“希望”将人们引向灭亡之途的东西;其实,要是他们识时务,还是能得以保全的。

这项法则不是我们制定的,而且我们也不是第一个遵循它。我们继承过来,并将把它留给今后千秋万代。我们只是遵循它而已,我们知道,要是你们或者别人具有和我们一样的实力,也会这么做的。

墨罗斯人独自商议之后,做出的决定与他们在辩论中提出的几乎一致,这样回答说:2“雅典人啊!我们的决定与开始做出的没有什么两样。作为一座建立了700年的城邦,我们不会顷刻之间就将自己享有的自由拱手交出。我们坚信神明赐予的运气,它让我们至今安然无恙,在人们,特别是拉刻代蒙人的帮助之下,努力图存。3 同时,我们向你们呼吁:让我们做你们的朋友,不做两方的敌人;在订立你我双方都认为合适的和约之后,撤出我们的领土!”

◆ 卷六

同一个冬季,雅典人想用比拉刻斯和厄乌律墨冬所率的规模更大的兵力[1],再次驶向西西里。如果可能,就征服之。他们大部分都不清楚该岛的大小,以及其居民——包括希腊人和蛮族——的人数;也不知道他们正从事的战争比起对伯罗奔尼撒人的战争来说,规模并不逊色多少[2]。2 一艘商船绕西西里航行一周即使用不了8天,也差不了多少。

最重要的是,他热切地盼望当上出征的将军,希望将西西里和迦太基一并征服[78],而成功会让他名利双收。3他在公民中间颇有名望,纵情于养马和进行其他靡费的活动,超过了其财力。后来,就是这一点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雅典城邦的覆亡。4群众害怕他无法无天,沉湎于物质享受,以及事事野心勃勃。他们认为他渴望做僭主,于是视之为敌。尽管在城邦公务方面,他的军事才能无与伦比,但是,在私人层面,人们都反感其生活方式。于是,他们将城邦委之于他人,时间不长,便毁了城邦[79]。

他自视甚高,拒绝与人平起平坐,并非不公平,因为他身处困境时没有人分担其不幸。

要考虑到,青年与老年只有结合起来才有力量,低劣的、缜密的和中等的意见只有结合起来才能产生最大的力量[95]。一个城邦如果安于和平,就像别的东西一样,锐气会消磨殆尽;其每个人的技能也将会老化。相反,如果总是处在战斗之中,就能获得新鲜的经验,将不仅在口头上而且在行动上获得捍卫城邦的习惯。7总之,我的观点是,一个原本不闲散无为的城邦一旦变得闲散无为,很快就会遭受毁灭之灾;性情和习惯——甚至不是最好的——与其城邦的治理最相匹配的人民最有安全保障。

所有人都陷入出征的狂热之中,老年人心想,他们将征服所到之处,再说如此一支大军总不至于覆灭吧?青年人渴望看到遥远地方的奇观异景,毫不怀疑自己将平安归来;至于军队的广大士兵,他们不仅期望从这次出征中获取军饷,还期望征服一个将来有取之不竭的军饷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雅典城里的那些赫耳墨斯石像(这种方形的石头雕像按照当地风俗制成,普遍立于私人住宅和神庙的门口)一夜之间绝大部分面部被人损毁。2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雅典人以公帑出重赏求线索;此外,他们还投票决定:凡知道其他渎神行为者,不管是公民、外邦人还是奴隶,应大胆检举揭发。3他们把这起事件看得极为严重,因为它似乎是这次出征的预兆;他们同时认为这是阴谋者之所为,这些人想要举事,推翻民主政体。

同一个地方的人送该地方的人,一路上,他们的朋友、亲戚、儿子一想到他们要离开故土踏上漫漫航程,就既怀有希望,又带着悲伤。希望的是征服西西里,悲伤的是能否再见面。

雅典人正以一支大军前来攻打你们,包括海军和陆军,这是让你们大吃一惊的消息。他们借口与厄革斯塔人有盟约,以及让勒翁提诺人恢复故土,实际上是垂涎西西里,尤其是我们的城邦;他们以为一旦占据了我们的城邦,其他地方就容易到手了。3他们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你们考虑采取何种办法运用现有的资源,才能最好地抵抗他们。不要因鄙视他们而毫无戒备,被他们攻下;也不要因为不相信这个消息将整个事情忽视了。

我对他们的鲁莽并不奇怪,对他们的愚笨倒是奇怪,如果他们自以为没被我们识破的话。

因为,在稳稳当当地结束那里的战争之前,他们不可能撇下伯罗奔尼撒,愿意前来再发动一场同样规模的战争。因为我觉得,我们这里城邦如此众多,规模如此宏大,没攻上门去,他们就该满心欢喜了!

因此,我敢这样说,即使他们带来一座与叙拉古一样大的城邦,与我们毗邻而居,再发动战争,在我看来也很难逃脱全军覆没的结局;在整个西西里都是他们的敌人的情况下,逃脱的希望就更小了(因为西西里将团结起来)。靠着战舰扎下一座军营,住在小小的帐篷里,给养紧巴巴,由于我们骑兵的威胁而只能短程出击便折回。总之,我认为他们在这里无法立足。我觉得我们的实力比他们就要强这么多!

我们不善于在遭受祸害前就加以预防,不善于一发现危险就采取行动。3因此,由于这个缘故,我们的城邦少有平静之日,经常处于内讧和斗争之中,与其说与敌人斗,不如说与自己人斗。有时还受僭主的统治和邪恶的寡头统治。

我常常思考一个问题:年轻人啊!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呢?你们即刻掌权吗?但那是不合法的;该法律的设立针对的是你们没有能力,而不是要在你们有能力之时,将你们排除在政权之外。

有人会说,民主政体既不明智又不公正,有钱人才最适合做统治者。我说,首先,‘人民’顾名思义指的是全体,而‘寡头政体’指的是部分。其次,富人最善守护财富;明智之士最善谋划;民众听了讨论后,最善评判。这三类人,部分地或者全体地,都在民主政体里享有平等的地位。2但是,寡头政体让大多数人分担危险,不满足于最大的一份好处,还夺取和占有全部。这就是你们当中有势力者和年轻人孜孜以求的,但在一个大邦里不可能实现。

珀西斯特剌托斯的婚生儿子当中,只有他有孩子。

他们想如果能够做到,就要先报复让他们痛苦、让他们冒所有危险的人。他们毫不犹豫冲进城门内,在名叫“勒俄科瑞翁”的庙宇旁遇到希帕耳科斯,立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带着满腔怒火——阿里斯托革同是因为恋爱,哈耳摩狄俄斯是因为受辱——乱刀刺死了他。4人群跑拢来了,阿里斯托革同当时逃脱了卫兵,后来被抓到,遭受不轻松的处置;哈耳摩狄俄斯则当场毙命。

雅典的民众惦记着这些事情,又回想起有关这些僭主的其他所有的传闻,此时变得严酷起来。他们怀疑那些被控与秘仪事件有染的人,并且相信整个事件与旨在建立寡头统治和僭主统治的阴谋密不可分。2在由此而产生的愤怒情绪之下,许多有身份的人被投入监狱,而且事情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一天比一天野蛮,越来越多的人被捕。直到最后,有一个被关押的人——他被认为是主犯——在一个狱友的反复劝说之下开始揭发。

这位狱友劝他说,就算事情不是他干的,也应该在自己先被免除惩罚的情况下,将城邦从当前的猜疑之中拯救出来;因为对他来说,在得到豁免的情况下,承认系自己所为比矢口否认然后受审更有安全保障。4于是,他揭发自己和其他人参与了赫耳墨斯石像事件。雅典的民众兴高采烈,以为获得了他们认为的真相。他们以前一直在生气,因为可能永远发现不了那些阴谋颠覆民主政体的人。他们立即释放了告密者和所有其他他没有指控有罪的人,审判那些被指控有罪的人;将抓捕到的悉数处死,判处逃亡者死刑,并悬赏杀死他们。5在整个事件中,那些遭受惩处的人有没有被冤枉,说不清楚;然而,城邦主体当即得了益,倒是明明白白。

我们的敌人为保卫自己倾巢出动,不像我们这样经过了精挑细选。而且,他们是西西里的希腊人,他们也许鄙视我们,但挡不住我们。因为他们技能不足,鲁莽有余。3每个人都要记住:我们远离故土,附近没有一片土地是友好的,除非你们用手中的武器赢得一片。

我的鼓动与敌人的正好相反——我敢肯定,他们也正在鼓动士兵——他们会说为祖国而战,而我要说,我们战斗的地方不是我们的祖国,但是我们必须征服它,否则我们很难撤离这里,因为敌人大批骑兵将扑上来。4因此,记住你们的名声,以昂扬的斗志冲向敌人,要想到,我们现在的责任和困境比敌人更加可怕。

个人不可能让自己的每一个欲望都能碰上好运。3一旦他判断失误,将为自己的不幸而悲恸,没准儿有一天还想嫉妒我们的好运哩!但是,那将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抛弃了我们,拒绝分担危险——不是口头上的危险,而是实实在在的危险——一个人嘴上说要保全我们的实力,实际上是要保全自己。

我们成了以前波斯国王臣民的领头者,现在依然是,心想这样就可以使我们最大限度地不受伯罗奔尼撒人的统治,因为我们拥有保卫自己的力量。严格地说,我们统治那些伊俄尼亚族和岛民也没有什么不公正的地方——叙拉古人说他们是我们的同胞,而我们奴役了他们。4因为他们伙同波斯人攻打我们——他们的母邦——不敢像我们在战争中放弃自己的城市那样,叛离波斯人,自毁家园;却甘受奴役,还要让我们也受奴役。83.1那么,我们配得上统治他们,因为我们给了希腊人最大的舰队和百折不挠的精神,而这些人准备与波斯人一起做侵害我们的事,还因为我们渴望得到与伯罗奔尼撒人相抗衡的力量。

我们的霸权正当合理,是因为我们单凭一邦之力推翻了蛮族,或者为这些人的自由而不是全体希腊人——包括我们——的自由冒险。每个人都为其自身的安全着想,这没有什么好指责的。现在,就是为了自身安全我们来到了西西里,看到你们的利益与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我们不是来征服你们,而是要阻止别人征服你们。

是敌是友,一切根据情况形势而定。

在希腊,我们根据各盟邦对我们的有利的情况来统领她们,喀俄斯人和墨堤谟娜人独立自主,前提是提供战舰;其他多数盟邦缴纳钱财,条件更为苛刻;其他盟邦,尽管是岛邦,容易征服,但全都是自由的,因为她们处在环伯罗奔尼撒的关键位置上。3所以,在西西里,出于我们对叙拉古人的恐惧——如同刚才说过的——自然也按照利益原则行事。因为他们的目的是统治你们,想要利用你们的疑心将你们拉过去。然后,在我们无功而返之后,趁你们陷入孤立之时,用武力统治西西里。如果你们站到他们一边,他们必定会统治西西里。因为一旦联合起来,这么一支强大的力量就不是我们容易对付的;一旦我们离开了西西里,他们对付你们就绰绰有余了。

尽管存在肆意妄为的情况,但是我们努力在处理城邦政务时保持温和适度。

因此,任何人不要以为自己商议的只是西西里的事,他商议的实际上是伯罗奔尼撒的事,除非你们迅速采取以下行动:派遣这样一支部队乘船去西西里,他们兼作桨手,到那里后摇身变成重甲兵;我认为,比军队更有用的是一位斯巴达人司令官,他组织已有的人马,强迫那些不愿意的人。

打击敌人最稳妥可靠的方法是这样的:打探清楚敌人最害怕的痛处之后,就往这个痛处打。因为人们自然都最清楚自己的痛处,也最害怕。

同时,我希望你们当中没人认为我是坏人,因为我,过去被认为是一个热爱自己城邦的人,现在却与其死敌一道猛烈攻击她;或者怀疑我的话不过出自一位流亡者的热情。3我确实是一位流亡者,但是尽管我失去了一个卑鄙的城邦,却没有失掉为你们效劳的能力,如果你们听得进我的话。雅典真正的敌人不是像你们这样,在战争中伤害她的人,而是那些强迫她的朋友变成敌人的人。4我所爱的城邦是一个保证我的公民权的城邦,不是一个迫害我的城邦。我认为,我所攻击的城邦已不是我的祖国,我要恢复的更不再是我的祖国。一个真正热爱自己城邦的人,不是那种不公正地失去了自己的城邦之后,不去攻击她的人,而正是由于对她的眷念要尽一切办法将她夺回的人。

◆ 卷七

但古利波斯近距离停止了进攻,派传令官告诉雅典人,如果5日之内,他们带上自己的东西从西西里撤走,他就愿意订立和约。2雅典人对此建议表示轻蔑,没有给予答复就打发传令官回去。之后,双方准备开战。3古利波斯看到叙拉古人乱作一团,难以排成阵型,就领着军队退到开阔地带。尼喀阿斯并不领雅典人出击,而是静静地待在他们的工事旁。古利波斯见雅典人不出击,就领着军队去所谓“忒墨尼提斯”的高地,在那里露营。4次日,古利波斯率其主力在雅典人的工事前列阵,以使雅典人不能增援他处;再派一队人马攻打拉布达隆要塞。攻陷了它,将捉到的人悉数处死——该地在雅典人的视野之外。

利波斯把军队召集拢来说,不是他们的过错,而是他自己的过错;因为他排兵布阵局促于两墙之间,丢掉了骑兵和投矛兵的优势。因此,他现在要再领他们出击。4他要求他们记住,他们在人员和装备上不输对方,但在精神上,如果他们——身为伯罗奔尼撒人和多里斯族——没有信心战胜伊俄尼亚族、岛民和乌合之众,并将他们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那将是不可容忍的。

叙拉古人连夜筑墙,达到并超过了雅典人的墙,这样他们就不再受雅典人的阻碍了,并彻底剥夺了雅典人筑墙封锁他们的机会——即便雅典人在战场上取得胜利。

他们明显在操练,想什么时候攻击就什么时候攻击,因为他们不封锁别人,比我们更有机会晾干战舰。13.1即使我们在战舰数量上占优,且不像现在这样用所有的战舰警戒,也几乎不能享有晾干战舰的好处。因为哪怕我们放松一点点警戒,就得不到给养,这些给养现在很难经过他们的城市旁边运进来。2我们战舰上的人员由于走远打柴、掳掠和取淡水,遭到敌人骑兵的屠杀而减员,一直到现在还在减员。由于我们失去了优势,我们的奴隶[26]在开小差。

我本可以给你们写一封比这更令人愉快的信,但肯定不会更有用,如果你们在作出决议之前必须清楚地了解实情的话。而且,我知道你们的本性——想听最悦耳动听的报告,但是等事情的结果达不到你们的期望时,就开始责怪了——因此,我认为道出实情还是稳妥一些。

现在,我请求你们相信,就我们当初出征的目的而言,不论你们的士兵还是将军[34]都不应该受到指责。你们要考虑到,因为整个西西里联合起来了,并且有望从伯罗奔尼撒获得援兵,我们的兵力已经不能对付这里的敌人了。现在就要决定,或者必须召回我们,或者再派[35]一支同等规模的军队前来——包括海陆军,还有大量钱财——还要派一位将军接替我,我由于肾病不能留在这里了[36]。

尽管以前的和约有规定,如果对方愿意提交仲裁,就不能动武,雅典人提请仲裁了,但他们不听[49]。

对于和约中有异议的地方,只要一发生争端,拉刻代蒙人提交仲裁,雅典人总是拒绝。到了这个时候,拉刻代蒙人认为违反和约者——以前是他们犯此错误——这回变成雅典人了,于是开始热衷于战争了。

这个夏季结束了,修昔底德记载的这场战争的第18年也随之结束了。

他说,雅典人的航海经验既不是祖传的,也不会永远享有它;相反,他们起初就是大陆居民,比叙拉古人更甚,只是由于波斯人的逼迫,才变成海军[57]。他又说,像雅典人这样敢于冒险的人,最怕的是那些同样敢于冒险的人;因为他们以此来恐吓邻邦——实际上实力有时不及对手,却敢于大胆下手——叙拉古人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不见的木桩是最难对付的,因为有部分打下的木桩没有露出水面,航行过去就有危险,如果有船只没有及时发现,就会被刺破,如同撞上暗礁。但它们被雇来的潜水员潜下去锯断了。然而,叙拉古人重新打下木桩。8他们又使出其他许多招数攻击对方——在两军近距离地对垒的情况下自然难免——相互投射等各种手段都用到了。

从优卑亚渡海运来的生活必需品,以前走陆路从俄洛波斯经由得刻勒亚,比较快捷,现在走海路,绕过苏尼翁,花费甚巨[78]。雅典城需要的一切东西都依赖进口,她更像一座要塞,而不是一座城市。2不论夏冬,雅典人白天轮流在雉堞旁警戒,夜晚除了骑兵之外,全体出动,有的待在武器旁[79],有的守在城墙旁,因此饱受艰辛。3最让他们感到压迫的是要同时担负两场战争,他们一心争胜到了狂热的地步,人们如果只是听说而没有亲眼见到[80]是不会相信的。即使自己遭到伯罗奔尼撒人修筑要塞围攻,他们也不从西西里撤军,而是以同样的方式反过来围攻叙拉古——一座就其自身而言决不比雅典小的城市。

在战争之初,有的希腊人认为,如果伯罗奔尼撒人入侵其领土,他们能撑1年,有的认为2年,还有的认为不会超过3年,现在却是第一次入侵后的第17年了。在被战争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情况下,他们还去了西西里,进行了一场不亚于他们业已与伯罗奔尼撒人开打的战争。

他们打了平手,都认为自己是胜利者。但是,雅典人控制了那些战舰残骸,由于风将他们刮到外海,还由于科林斯人不再向他们进攻,双方分开了,也没有追击。双方也都没有人员被俘,因为科林斯人和伯罗奔尼撒人在岸边作战,容易获救,而雅典人没有战舰被击沉。

因为科林斯人认为他们没有大败就是胜利,而雅典人认为自己没有大胜就是失败。

直到最后,皮里科斯之子阿里斯同,一个科林斯人,叙拉古人一方最能干的舵手,劝说叙拉古人的海军将领,传话给叙拉古城里的负责人,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市场迁到海边,强迫所有人将自己拥有的全部食品带到那里出卖,以使船员下船就能在船旁边午餐。经过一小段时间,当日便可再战,让雅典人措手不及。40.1叙拉古人的将领言听计从,派人去通知,市场准备停当。叙拉古人突然船尾朝前倒划,驶回叙拉古城。立即下船就餐。2雅典人以为他们是由于被自己打败而倒划退往叙拉古城,就悠闲地下船登岸,处理杂事,包括就餐,以为当天不再打仗。

叙拉古人按照事先的谋划,以船头对船头的方式迎战。用船头两侧的突出装置的力量,将雅典人舰船舷边穿桨的支架大部分撞破。甲板上的人向雅典人掷矛,给他们极大的伤害;更大的伤害来自乘轻舟绕来绕去的叙拉古人,他们低头避开敌舰的一排排桨,靠上其船侧,向敌舰里的水手掷矛。41.1终于,用这种方式全力作战的叙拉古人取得了胜利,雅典人败北了,穿过商船逃到里面的停泊处。

摩斯忒涅斯看到叙拉古人的反包围墙——他们用它来阻止雅典人的筑墙包围——是一道单墙,如果有人控制了厄庇波莱的入口,进而控制上面的军营,就可以轻易拿下它(因为敌人不会抵抗),他赶紧用这一招发动进攻;5并认为,对他而言,这是结束战争最快的方式。因为他或者成功,占据叙拉古;或者领着军队回去,不白白地消耗与他们一道出征的雅典人的生命和整个城邦的资财。

而雅典人在寻找自己人,他们把面前的一切都当作敌人,即使是已经逃回来的朋友。他们不停地喝问口令,这是他们辨别敌我的唯一办法。而且所有的人全都同时喝问口令,不仅给自己带来了极大混乱,还让敌人知道了他们的口令。5知道敌人的口令却没那么容易,因为他们占了上风,没有被打散,不容易相互搞错。结果,如果雅典人比遇到的一群敌人强大,敌人就逃走,因为他们知道了雅典人的口令;如果雅典人没有回答口令,就遭到杀戮。6最要命的是唱颂歌,因为双方所唱的颂歌几乎一模一样,让人无法分辨。

结果,一旦陷入恐慌,全军上下朋友撞上朋友,公民撞上公民,不仅相互惧怕,而且相互动手,难解难分。8许多人在敌人的追击之下,跳下悬崖死了,因为从厄庇波莱下来的道路狭窄。那些安全下到平地上的人,其中有许多,尤其是那些先上来的部队的士兵,他们熟悉那一带,逃回了军营。后上来的走错了路,在那一带东奔西突。天明,他们被扫荡的叙拉古骑兵杀死。

以前坚持冒险攻占厄庇波莱的计划,但是既然这个计划失败了,他就投票主张撤离,不要耽搁,趁现在他们还有能力渡海,至少,有刚来增援的舰队,他们还占着上风。4他还说,与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筑要塞的人开战比跟叙拉古人——他们现在已经难以征服了——开战,对城邦更有好处;而且,继续围攻叙拉古城,白白耗费大量的金钱,是没有道理的。

尼喀阿斯自己认为他们的处境糟糕,但他不愿意说出来以使他们的弱点暴露,或者不想让敌人知道他们跟许多人一起公开地投票主张撤退——那样的话,当他们想要悄悄地撤退时,就很难做到了。2他还有一层考虑,敌人方面的情况——他比其他人得到更多的情报——给了他一些希望:如果他们继续围攻下去,敌人的处境将比他们更糟。

清楚雅典人的秉性,因此,如果他个人必有一死,他宁愿拼死一搏死于敌人之手,而不愿在雅典人手里遭受耻辱的指控和不公正的判决而死。5他还说,叙拉古人的情况毕竟比他们还要糟糕。他们要用金钱供养雇佣军,还要在哨所上耗费钱财,还供养了一支大舰队整整一年时间:现在已经捉襟见肘,将很快陷入绝境。他们已经花掉了2000塔兰同,还欠下了大笔债务,如果由于不能提供给养而导致他们现有的军力稍有缺失,其城邦大业将会葬送。因为他们依赖于雇佣军,而不是必须服役的公民——像雅典人的公民那样。

这就是尼喀阿斯的发言,态度坚决,因为他对叙拉古的情况有一个准确的了解,包括他们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以及叙拉古城内有一大帮亲雅典的人,这些人一直在送信给他,让他不要撤走;此外,他对海军的优势抱有比以前更大的信心。2对于继续围攻,得摩斯忒涅斯无论如何都不接受。他说,如果没有雅典人的投票表决就一定不能领兵撤退,非要把敌人拖垮不可的话,那也应该移师塔普索斯或者卡塔涅。

由于尼喀阿斯还是反对,雅典人缩手缩脚、犹豫不决。同时,他们心里存有疑虑:尼喀阿斯态度坚决,是不是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情况?就这样,雅典人继续拖延下去,留在了原地。

雅典的将军们看到对方来了一支援军,而他们自己的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各方面反而一天比一天恶化,特别是士兵们染病,让他们陷入困境,于是开始后悔没有早些撤离。甚至尼喀阿斯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持反对态度,只是坚持不要公开投票,他们就尽可能秘密传令每个人——离开军营从海上撤退;还告诉他们做好准备,只等信号发出。4就在他们准备停当,要出发的时候,出现了月食——当时正好是满月。大多数雅典人对此满腹疑虑,要求将军们等一等。尼喀阿斯(因为他对巫卜之类的东西尤其迷信)说,在待上三九二十七天之前——如卜士之所言——甚至拒绝考虑移师的事。由于这个缘故,雅典人犹豫不决,留了下来。

因为雅典人已经发觉自己不论在陆上还是海上都不再比叙拉古人强(否则就不会策划撤退的事);同时,叙拉古人不想让雅典人在西西里其他地方盘踞,那样与之开战就更加困难了,要尽快逼迫对方就地——这里对他们有利——打海战。

雅典人则沮丧已极,事情的发展让他们大感意外,对于这次出征更是追悔莫及!2他们所攻打的是到此时为止唯一一个性格与他们类似的城邦,像他们一样拥有民主政体,海军和骑兵强大,人口众多。他们既无法通过改换其政体,从而在其公民中制造不和,然后将其争取过来,也不能以强大的军事力量征服之。他们大部分军事行动失败了,甚至在这之前就束手无策了,等到海军也吃了败仗——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就更加一筹莫展了。

科西拉人不仅属多里斯族,而且明明白白就是科林斯人,向科林斯人和叙拉古人开战。他们是科林斯人派出的殖民者,与叙拉古人有血缘关系。表面上是被迫去的,实际上是出于对科林斯人的敌意自愿去的。

雅典人看见敌人封锁了港口,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认为必须开会商议。2将军们和队长们集合,讨论眼下的困难。最紧迫是他们断了给养(他们之前派人去卡塔涅,叫他们不要送给养来,因为他们要从海上撤退);如果不能掌控海洋,以后也得不到给养。于是,他们决定放弃上面的墙,在靠近他们战舰的地方,筑起一圈围墙,仅够容纳军队的行李辎重和病号,派人守卫;其余步兵悉数登船——全部船只,不管是能航行的还是不能航行的——就位,海战到底!如果取胜,就去卡塔涅;如果失败,就烧毁船只,排成战斗队形,徒步撤退到他们所能到达的最近的一些友好地区,不管是蛮族的,还是希腊人的。

你们要记住这些,一定要拼尽全力战斗到底!不要被赶上岸!船与船相撞之时,下决心不要分开,直到将敌舰甲板上的重甲兵扫除为止!2我对重甲兵的这些敦促,不亚于对水手的敦促,因为这项工作主要由甲板上的人员来做,即使现在,我们的步兵还占有绝对的优势。3对于水手,我要鼓励你们,同时甚至要恳求你们不要因灾祸而过于惶恐。因为我们现在甲板上的军力比过去更强,我们的战舰数量也更多。请记住下面这份荣耀,它值得人们保持,不容失去:迄今为止,那些被当作雅典人,实际上却不是的人,由于你们通晓我们的语言,模仿我们的行为方式,全希腊都羡慕你们。

如果有人没完全弄明白,我们将解释清楚。2雅典人到这片土地来,首先是要征服西西里,如果成功就再征服伯罗奔尼撒以及希腊其他地区。他们已经建立起超迈古今的最大的霸权,你们第一个起来抗击其海军,从前它不可一世,不久前被你们打败,现在当然会成为你们的手下败将。3如果人们在他们自以为强项方面受挫,其剩下来的自负就不如以前了——假如他们一开始就没有认为自己了不起——他们在自负遭受意想不到的打击的情况下,就会灰心丧气,而实际上他们还有能力抵抗。

战胜了最强者的人就是最强者。

海战势均力敌之时,双方岸上的士兵内心在剧烈地挣扎和斗争,西西里本地的人渴望获得比已经取得的荣誉更大的荣誉,而入侵者则害怕最后的结局比现在更糟。2因为雅典人的一切都系于其战舰,他们对结果的惧怕不可名状。由于海战局势<起伏不定>,岸上人们的感受也随之起伏。

这时,那些没有在港湾海面上被俘获的其他雅典海军士兵,各自靠岸,从船上逃到军营。步兵的心情不再有所不同,只受一种情绪驱使,他们哀号着、呻吟着,全都难以接受这一事实。有的跑去保卫战舰,有的跑去守卫剩下的墙。其他的人,即绝大多数人,开始考虑自己以及如何保住性命。7此刻,雅典人的恐慌情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们现在所遭受的与他们在皮罗斯施之于人的非常相似,因为那个时候,拉刻代蒙人的舰队被摧毁,意味着其渡海登岛人员也将被消灭。现在,雅典人对从陆上逃命不抱希望了,除非意外情况发生。

面对眼前巨大的灾祸,雅典人根本就没有考虑向对方请求收回战舰残骸和尸首的事,他们决定连夜撤走。3得摩斯忒涅斯去见尼喀阿斯,提议给剩下的战舰配齐人员,如果可能,拂晓时分,强行冲出去。他说,他们剩下的可用的战舰仍然比敌人多,因为雅典人还剩下大约60艘战舰,而敌人不到50艘。4尼喀阿斯同意这个提议。他们希望人员登船就位。但是,水手们不愿意登船,因为他们被失败彻底打垮了,相信无法再取胜。

在这之后,等尼喀阿斯和得摩斯忒涅斯认为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就绪,海战之后的第三天,部队开拔了。2情况相当凄惨,这不仅表现在他们的舰队消灭殆尽,雄心壮志荡然无存,灰溜溜地撤退,以及自己和城邦面临危险,还表现在他们离开军营时,每个人都遇到了看见和想起来皆令人痛苦的场面。3尸体没有掩埋,每当人们看见自己的朋友尸横于地,就既悲痛又恐惧。被遗弃的活人——伤员和病号——对于他们活着出发的战友来说,要比死尸令人痛苦万分!他们比战死者更可怜!4他们的哀求和悲号令人绝望。只要一看见哪里有自己的朋友、亲戚,他们就挨个大声祈求:“求求你们带我走!”见同住一个帐篷的战友正要出发,就一把抱住不肯松手,跟随队伍走到走不动为止。等到精疲力竭,被队伍落下,就不时地祈求神明,哀号不止。这让全军上下泪水涟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尽管是在离开敌人的土地,在这里遭受的打击让他们欲哭无泪,还担心着将来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灾祸!

从来没有一支希腊军队经历过如此巨大的反差——他们为奴役他人而来,离开的时候却反而害怕自己被奴役;出征的时候,有祈福和颂歌相送,启程返回的时候则伴以诅咒;来的时候乘船,仰仗海军;回去的时候徒步,仰仗步兵。然而,巨大危险高悬于其头顶,使得这一切看来都可以忍受。

次日一早,他们拔营而起,继续前进。强行开往那道山岭,那里已被筑墙封锁。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是敌人的步兵,在墙的后面排成阵势守卫着,纵深有好几排,因为此地狭窄。2雅典人冲上去攻打那道墙,遭到陡峭山岭上的大量敌人的投掷攻击(因为上面的人可以很容易打到他们)。他们无法强行通过,就撤回来休息。3战斗时,又是打雷,又是下雨,这是晚秋常有的现象。雅典人越发感到气馁,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冲着毁灭他们而来。

尼喀阿斯的部下,当然打头阵,都待在一起,跟后面的人拉开了很远;得摩斯忒涅斯的部下,占总人数的一半以上,被前面的人马落下,且混乱更甚。5然而,他们还是于黎明抵达海边。然后,踏上那条名叫“赫罗戎路”的道路行军,目的是先到达卡库帕里斯河边,然后沿该河进入内陆。因为他们希望在那里碰到他们以前派人去请的西刻罗人。

从四面八方向雅典人及其盟友投掷了一整天之后,古利波斯和叙拉古人看到他们因为负伤和其他痛苦而筋疲力尽,就对他们发出通告,首先,凡愿意投奔他们的岛民将保证其自由。有少数几个城邦走了过来。2随后,与其他所有的得摩斯忒涅斯的部下达成了投降条件:如果交出武器,就不用暴力,或者囚禁,或者不给够生活必需品等手段杀死他们任何一个人。3他们全部共6000人交出了武器,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投进翻过来的盾牌上,装满了4只盾牌。这些俘虏被立即押回了叙拉古城。

次日,叙拉古人追上尼喀阿斯后,告诉他得摩斯忒涅斯的部队已经投降,要求他也这么做。尼喀阿斯不相信,要求休战,派一名骑兵去一探究竟。2等到骑兵返回报告确实已经投降,尼喀阿斯派使节告诉古利波斯和叙拉古人,他准备代表雅典人与其达成协议,赔偿叙拉古人花在这场战争上的一切开销,条件是放他的部下走;并答应在偿付赔款之前,拿雅典人做人质,每人1塔兰同。3叙拉古人和古利波斯不接受此提议,依旧进攻,将他们包围,从四面八方投掷,直至黄昏。4由于缺少食物和其他必需品,他们的处境艰难,但还是等夜深人静开拔。他们一拿起武器,叙拉古人就发觉了,唱起了颂歌。5雅典人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就把武器放下来。有大约300人没有把武器放下来,他们连夜强行突破防守,能逃到哪儿算哪儿。

大部分雅典人都在贪婪地喝水,在浅水的河床里乱作一团。5伯罗奔尼撒人走下河岸屠杀他们,尤其是那些河里的人。河水立即污浊不堪,又是血,又是泥浆,他们还照喝不误,甚至许多人为争水而大打出手。85.1最后,河里死尸枕藉,雅典军队已被歼灭,绝大部分死于河中,逃出去的死于骑兵之手。尼喀阿斯本人向古利波斯投降。比起叙拉古人,他更信任古利波斯。他请求古利波斯,他和拉刻代蒙人拿他干什么都行,但要停止屠杀其士兵。

雅典军队有相当一部分被杀,这次屠杀规模最大,不亚于在这场[西西里的]战争中所发生的任何一次。在行军途中发生的其他频繁的攻击中,死的人也不少。然而,也有很多人逃脱了。有的当场溜走,有的做了奴隶,后来又逃走了——这些人全都逃到了卡塔涅。

他们将俘虏的全部雅典人及其盟友赶下了采石场,觉得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却在古利波斯不同意的情况下,割断了尼喀阿斯和得摩斯忒涅斯的喉管。因为古利波斯认为把敌方将领带回拉刻代蒙,将是他一桩前所未有的丰功伟绩。

因为这些缘故或者类似的缘故,尼喀阿斯死了。在我生活的时代的希腊人中,他是最不应该有此不幸结局的,因为他终生都在致力于提高自己的卓越品质。

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采石场里的人遭到叙拉古人的虐待。他们人数众多,待在一个狭小的深坑里,由于没有遮盖,先是阳光照射和空气闷热让他们难受;接着到来的夜晚,正好相反,秋末天气寒冷。这样一热一冷让他们生病。2此外,由于地方狭窄,他们只能在同一个地方做所有的事情;而且,尸体压着尸体堆在一起——有的死于受伤,有的由于温度变化或者这一类的原因而死——臭气令人无法忍受。他们还受饥饿和口渴的双重折磨(在8个月的时间里,每人每天只得到1科堤勒的水,2科堤勒的食物)。

在这场战争中,这个事件是[希腊人的]最大的事件。要我说,在希腊历史上,对胜利的一方而言,它是最辉煌的;对被歼灭的一方而言,它是最不幸的。6他们在各个战场都一败涂地,他们吃的苦遭的罪没有一样是小的——就像人们说的:“全军覆没”——陆军、海军,一切灰飞烟灭,只有极少数人重返家乡。西西里的事件就是这些。

作者对于人的身体功能方面一般不提,只在对瘟疫进行医学描述时才提。见霍氏《评注》第3卷,第743页。

◆ 卷八

消息传到了雅典,人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相信这支队伍已经全军覆没,尽管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士兵报告了确凿的消息,他们还是不相信。等到确信无疑了,他们就对参与鼓动这次出征的演说者们大光其火,好像他们自己没有投票赞成一样,还把怒气发向传播预言者、占卜者和所有那些当时通过传达神示让他们对征服西西里抱有希望的人[1]。

问的人都答不上来,于是,他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那么,除非我们以更明智的方式管理城邦,将统治权更多地交给少数人,好让波斯国王信任我们;除非我们把讨论的重点放在城邦的生死存亡上,而不是政体问题上(因为以后我们还可以改变它,如果有地方我们不满意的话),并召回阿尔喀比阿得斯——他是目前唯一能拯救城邦的人——我们就做不到这一点!”

民众刚开始听到关于少数人统治的建议,火冒三丈,但是等到珀珊德洛斯向他们讲清楚没有其他途径拯救城邦时,他们害怕了,同时抱着将来改变政体的希望,终于接受了。2他们投票决定,珀珊德洛斯和其他10人出航,与提萨珀耳涅斯和阿尔喀比阿得斯谈判,达成他们认为最好的协议。

大约在同一时间甚至更早一点,雅典的民众统治已被推翻。因为以珀珊德洛斯为首的使节团从提萨珀耳涅斯那里来到萨摩斯以后,他们加强了对其军队内部的控制,还鼓励萨摩斯人中最有势力者跟他们一道尝试建立寡头统治,尽管萨摩斯刚发生一场内争以避免遭受寡头统治。4同时,在萨摩斯的雅典人经过内部讨论之后,决定既然阿尔喀比阿得斯明显不愿参与,那就不要他参与(因为他们认为,他不适合参与寡头统治);而且,既然他们已经冒险去做,就要靠他们自己,务必不要让其大事半途而废。他们还决定,要坚持将战争打下去,要踊跃从自己的家产中贡献出金钱或者其他需要的东西,因为从今以后,他们不再为别人而是为自己吃苦受累。

发生的事情正是他们所想要的——城邦被毫无危险地引向正轨;他们所反对的民众统治被推翻。5因此,就塔索斯来说,事情正好与在塔索斯建立寡头统治的雅典人的期望相反;在我看来,在其他许多属邦,情况也是如此。因为一旦这些城邦获得了“一个明智的政体”,可以无拘无束地行动,达到完完全全的自由,就不会尊崇雅典人提供的华而不实的“优良政治”了。

由于城邦规模的缘故,并非人人都相互认识,所以发现不了这个事实。4由于同样的缘故,人们感到气愤也不可能对他人悲叹,甚而至于谋划对策。因为他发现他要对之说话的人要么自己不认识,要么认识却不可信任。

于是,在这一段时间,一番争斗展开:一方强迫雅典城邦实行民众统治,一方强迫雅典军队接受寡头统治。2士兵们立即召开公民大会,在会上,他们罢免了以前的将军,以及受他们怀疑的三层桨战舰舰长,另选舰长和将军取而代之,特剌绪部罗斯和特剌绪罗斯名列将军之中。3与会者站起来发言,相互鼓励,特别提到没有必要灰心丧气,因为这个城邦已经叛离了他们,是少数人叛离多数人——他们是多数,而且各方面更有办法。

公民大会召开,他们试图发言。2士兵们起初拒绝听他们发言,叫嚷:“处死推翻民众统治的人!”后来,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听他们发言。3他们说,变更政体不是要毁灭城邦,而是要拯救她,也不是要把她交到敌人手里(因为在敌人最近入侵之时,他们就能够这么做,当时他们已经大权在握);“五千人”中的每个成员都轮流参政;他们的家人没有——像开瑞阿斯所诽谤的那样——受到虐待,也没有遭殃,而是各安其位,占有自己的产业。

他们认为应该摆脱这个极端的寡头政体,“五千人”应委以实权,而不是徒有其名,并将政权建立在更加平等的基础上。3但是,这些话不过是他们的政治幌子。他们当中多数人各怀野心,角逐来角逐去,一个从民众统治演变而来的寡头政体就弱不禁风了。

他们还是打着“五千人”的旗号,不敢直截了当地说:“凡愿意民众进行统治的人”;他们害怕“五千人”实有其人,还害怕与人之间交谈时因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而引火烧身。由于这个缘故,“四百人”既不愿意“五千人”实有其人,也不愿意让大家都知道他们子虚乌有。因为他们认为,一方面,如此众多的人参与城邦管理,就等同于民众统治;另一方面,这种似有似无的状况也可以使人们相互惧怕。

经过大量一对一的交谈,整个重甲兵队伍比以前心情更平静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整个城邦的安危。他们同意在约定的时间在狄俄倪索斯神域举行公民大会,讨论恢复城邦的安宁。

在雅典人所有的敌人中,伯罗奔尼撒人成了其最理想的战争对手——因为性格上差别悬殊:一个敏捷、一个迟钝;一个敢作敢为,一个胆小怯懦——对于一个海上帝国而言,他们尤其有益。叙拉古人证明了这一点,因为他们的性格最像雅典人,也最擅长于对雅典人作战。

现在,至少在我的时代,雅典人好像头一回对城邦实施了良好的治理——因为少数人与多数人的利益得到适当调和——这第一次让城邦从其所陷入的困境当中振作起来。

雅典有这样一项法律规定:一个公民可以指控某项议案违反现存的法律,从该公民发誓提出控告时起,该议案无论表决与否,暂时中止,等待此项指控的审理结束。如果裁定确实违法,该议案取消,议案提出人通常被罚款。

直译“他们当中多数人各怀野心,投身于这样的行动,在此行动中,最能消灭由民主政体演变而来的寡头政体。”这句话是说,在个人野心的驱使下,寡头政体将变成僭主统治。见戈姆《评注》第5卷,第301页。

句话的意思是说,在寡头统治之下,统治者都来自同一阶层,大家凭才能竞争,一个人看到才能不如自己的竞争者选举得胜,难免烦恼。在民众统治之下,统治者是全体公民,来自不同阶层,如果选举失败,就会把原因归之于才能之外的因素,反而容易忍受。见塔克的注。我们要记住的是,这里的寡头政体刚建立不久,没有形成传统,权力的分配还没有固定下来,个人的野心还有较大的施展空间。我们还要记住的是,这种带敌意的批评意见,很可能由于一次过激的流放引发,它对忒剌墨涅斯集团的动机分析不太可能是公正的,也没有必要理性。见戈姆《评注》第5卷,第301页。


Collected by Fang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