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无转移
De Profundis

与夏虫语于冰

今日读书读到一句:“他发现了信。”一时间我没有理解过来是信件,脑海里想到的偏偏是“因信称义”的信,自己困顿了半天。我时常在孳荸不缀的阅读中被搁浅下来,搁浅在我朝生暮死的学术激情,浩浩汤汤的文学幻境里。其实真正令我困顿的倒不是信件或是信仰,反倒是考所愿而必违的众生相与徒契契以苦心的风尘。

遇见旧相识,凭借对我零星半点的了解便大言不惭地评价我变了,愈发世俗(即便若干年以后仍然对我有种condescending般的苛责),让我很是恼火。不是我的世俗令我恼火,而是他的不惭。我是变了,可这种变化背后呢?在经受了疾病跑遍镇子上的大小诊所,遭受生活环境对我晚熟的心智的揠苗助长,以及多少难以启齿的心理上的撕裂。总是有人用巧言令色用文学用我对语境美的迷恋弄疼我。如果这过往是爱情,让我说,我会坦荡荡,心有怜惜,问心无愧,可唯独只有我在爱,对方不在爱,再让我回想起来,却仿佛变成了一件不干净的羞耻的事情。我的心思如山,情便是青草欲燃。无端端我心里的情爱好像从来只能苟延残喘般地豢养它自己,仿佛真的有情饮水饱。我既不是曹衣出水,他也不是吴带当风。我独独是一只狷傲的兽,他是无渊的崖。

文学带给我的幻境,一部分又何尝不是伤害?我在想将来的日子里我还能不能被修饰与否,朴素与否的轻薄情话再轻易打动,美的语境就是真实的感情吗?一个人何以不动声色地背叛自己的语境?我真的怀疑。而我自己在竭力阻挡伪善的过程中,为此做出的适应和妥协又何尝不是成为了伪善的一部分?

这个夏天开始遭遇一种挫败感,一种亡羊补牢式的被呵护,无端端第一次发现身为女性时常我却不得不依靠谎言和一种哲学般的勇气来维持生活平和的状态,甚至即便在我几乎病态地卑躬屈膝地追求独立的同时,还是不得不依靠他人的保护,不论这个人和我亲密与否(我真的怀疑这点)。甚至有时候我还不得不接受被鄙夷,想想难免有些委曲求全的心态。

又是怪诞又是谵妄。

不知道是否因为我过往的恋人,以及我的父母密友,于我而言都如隔山而栖,他们生活的环境相比之下更平静安稳,而远者日以疏,他们体会不到我生活的跌宕起伏,我内心的哭笑无主,以及偶尔物质上的捉襟见肘。父母之爱的温存使我一直都很怯懦。而当我积攒了若干的世故圆滑之后,我甚至变得宽容得体了许多,这种浮云一样的德行究竟是一种美德还是礼崩乐坏,我也很是怀疑。我和讷讷相处时日不多,2014年我离家前遇见她,她坦言道,我只有点害怕学姐成为外强中干的女孩子(这大概也是一种怜爱)。很多尘埃般的日子里,我总在想,这是我必须经历的过程吧。荒草在长个儿,而人不失其野。今天我还是安分的人,明天就是汪洋大盗。而我坚信如果上天能够赐予我内敛有力量的心境,我一定以爱事人。我依旧愿意以爱事人。


By Fang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