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无转移
De Profundis

人间喜剧

读光怪陆离的《哈扎尔辞典》,实在很没耐心。纯粹的虚构类小说让这个年龄的我感到无力。可能只在几年前,互不相干毫无逻辑的名词组合可以让我沉醉,让我活在毕加索的奇形怪状里。不考究作者本身,以为书中的情爱就是我的生存范本。大学时代印象最深的两本书,《百年孤独》和《苏鲁支语录》,那时候井底之蛙的我没料到在经历真实的世界前我已经彻彻底底体会了虚构。超人主义我是没学到,徐梵澄的遥情倒让我很有饱腹感。意识流,歇斯底里现代主义。一个诗意的女孩子。又如何呢。一个人在异国生存的时候,想象力让我想哭。

体会到一种共通性,道德不是一种质感的优劣(哪里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丑德和美德),而只是色彩的冷暖两边。词语的搭配和衣物的搭配和而不同,都是强烈的个人特征和协调性的表现,审美上的殊途同归,达洛维夫人眼里的proportional。

对纽约和合肥的情绪都很复杂,合肥像我的外婆,它用它自己的人情味来感染我养育我。我嫌弃它的方言,拙劣的成长,可是又看到她那么坚强,实在是令人动容。而在我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之前,纽约硬是把我吸收了,变成了它的一部分,浮,躁动不安,冷。纽约是负心的情人,它包容万象,谁都要。

恋爱婚姻家庭,厕所杂志和大文豪巴尔扎克,究竟有什么区别呢,写的都是同一个主题。这才是人间喜剧呐。

受不了别人的骄傲,却很包容自己的傲慢心。人性的两面性,由此产生了语言的两面性。而人性和语言谁更真实,恐怕不是个科学问题了。

科学是美的,一个没有科学抱负的人(我)却被科学的美所感动,这种感受力有什么用处呢,真是暴殄天物。若说真实与纯粹,科学甚于我,我甚于文学。

我真正开始接受理论物理的教育很晚,大学毕业后,源于一种纨绔的大胆念头,不太严肃,现在想想有点儿戏般。很多课没有读过中文的物理书,所以也看不懂中文教材,日前在图书馆试图翻阅俞允强的广义相对论,很多中文概念我得努力理解它对应的英文是什么,加之我对广相也不是非常熟悉,于是感觉在面对一本天书。愚钝的要命。

大四第一次读CS Lewis的《裸颜》,似懂,出国第一年又读了一遍原文,书名是‘Till We Have Faces’, 似懂非懂,看到末章的审判落泪不止,实际上不知为何落泪(莫非是神迹?)。多年前第一次有人问我:“难道你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很惶恐,回答说,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告诉他,我只知道我知道什么,但是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这种诡辩般的回答倒也是很真实的内心状态。这对话五年以后我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我和杨振宁一样,是一个不可知论者。区别是杨振宁是个拿了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而我只是个混世魔王。

前天睡前和妈妈争论,后来各自睡了。半夜我爬起来,喃喃自语,我明明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以前不知道罢了。在微信上和J说了这话,再醒来被问起,又浑然不知当时的心理状态。我可能是疯了。那天夜里我对CS Lewis有了自己的理解,说起来又只会被人笑话了。

相由心生,真不知道自己的皮相有几分。什么时候能看清自己的裸颜呢?


By Fang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