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录(六)
自从一月份工作以来,我常常萌生一些格外消极的念头。我脑海里总是想起两年前的夏天,有一日睡前接到L的电话,迷离的困意间听他只说了句,我觉得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作为我二十五年人生里遇到的最“纯粹意志”的人之一,我们零散的交流总是这么惊心动魄。我叮嘱他要好好活着,有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但是我实在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反驳他看似悲观的生存态度。
如今我二十七岁了,我知道自己处在一生中心地最纯粹且平静的时期。观察到自己面容有了皱纹,竟然感到新奇。我和同事聊天,其中一个参加过六四运动,跟我兴致勃勃描述了很久,第二天又开始跟我谈论起纽约周边的房价。父母得知我开始上班后,也终于打消了让我毕业尽早回国的念头,只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督促,督促我早些买房,定居下来。
这种督促宛如咒语一样,让我的脑细胞全都僵硬了。别说让我在美国定居,我想遍了地图上的每个城市,没有一个能让我有定居的欲望。当然这与城市无关,只是对俗世生活失去了欲望。我的人生观确实出现了问题,我总是觉得婚姻要全身心地交付对方,工作必然要是自己挚爱的事业。想来我只有书本里教育的人生观,没有真实世界的人生观。于是每一天我都会产生一些”我活够了“的念头。当然我总归还是我,我倒不致于活不下去,活总是能继续活下去的,只是能以肉眼看到的速度看着自己一天天变得更加世故圆滑,自欺欺人。
以前我总是格外喜欢小孩子,我总想着当我长大当了母亲,我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妈妈,我会把我所有的爱,所有的世界观都教给他们。可到了现在我却动摇了,我该教给他们什么样的世界观?难道我汲取的所有的一切,只能告诉他们,这世界不过是不可摧毁的空?
By Fang Wang
The painting is from Duolin 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