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录(七)
自从我搬家以后,每隔两周都会自己散步去隔壁镇子的一家小铺子买花。有时候会有同行的小伙伴,他们也许年龄小我几岁,对我的行径表示不解。他们的观念里,总觉得花应该是男孩子送给女孩子的形式主义且无用的心意,并且认为我总是在天黑以后自己出门买花未免看起来过于清冷。我对此不以为意。直至有一天回家后,当我在修剪花的尾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伍尔夫笔下的达洛维夫人:“Mrs. Dalloway said she would buy the flowers herself.” 我对伍尔夫弃读过若干回,又重拾起许多次,因此对这看似冗余无趣的第一句,已读过无数遍并且了熟于心,唯独悲欢不曾相通。
我之所以格外钟情那家需要舍近求远的花店,完全是被小店主人委婉的东方美学的偏执所吸引。在简陋的店铺门口,在簇簇玫瑰康乃馨和其他当季色彩明艳的花中,总是静静地摆上点不起眼的白月光。或许异乡人更容易敬畏诸如此类遥远而艰难的存在,比如天竺牡丹,又或是唐菖蒲,或者故乡。
搬家的时候整理出若干从前收到的书信,有一天恰好天气转凉,心情比较平和,就躺在地板上拿出书信温读了一番。纨纨一直在我身侧徘徊,偶尔踩着我的胸口扑腾几下,抓住信纸撕咬。我不得不翻来覆去阻止他的叨扰。有一个写信的人,爱用竖排的信纸和毛笔,字迹尤其晦涩,读来读去,仿佛都是不知所云的爱与轻薄,嬗变如瀑流。
那一刻我想索性就让我的猫把这些信全吃了罢,吃掉所有的兰因絮果。
几年前我曾做过一个梦。有一日我在一片杂草荒地里走,走到一片山林边缘,出现了一个男人。一开始他并不喜欢我,并且觉得我笨拙不堪。他带着我走进了山林,下一眼已无声无息过去了十年,他带着我从山林里走出来,我怀里还有个小男孩。也许我理想的婚姻就是要切断和纷扰人世的关联,是自内向外的神圣与澄净。也许不过是因为我内心还是太羸弱,所以还无法独自抵抗遁世和入世的冲突。
但愿此心安处是吾乡。
By Fang Wang
The painting is from Duolin 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