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无转移
De Profundis

记一个梦

怪我雨天多梦的体质。

早晨做梦,梦到他回来找我,说想复合,我很开心,路上突然遇到一个面目憎恶的老道人,跟在我身后,说,不能和那个克你的人在一起,终有一天你会郁郁而死。

被吓醒了,脑子里满是丑陋的老道,天还没亮,我窝在被子里很冷,恍惚,惊愕于梦境。心里又有些难过,自己哭了。

我不是什么信牛鬼蛇神的人,若干年来读的书也都是自然科学或者文哲一类,梦到的那人曾经生硬地从我的生命里抽离,想来也不是命里真正重要或真正值得牵挂的人,这种梦境实在奇怪又悲凉。闲时和C诉说起这个梦,他说梦是反的,其实这个老道并不丑陋,就像那个人其实并不会回来找你。

因为我就是这个老道,他说。把我逗笑了。

昨天睡前看书,讲到人的性情中的“obsession”,我觉得这个词很精当,想了想把自己的爱欲定义为“moderately platonic obsession”。这多少是一种挺迷人挺少女的心境。内心还愉快地祈盼希望以后依然有如此美好的心境去迷恋一个人。

十六岁末遵从爸妈的意愿学了理科,后来证明这大概是个正确的选择。彼时读川端康成邱妙津总是心有触动,觉得天,这就是我,这就是我啊。便是后来涉尼采伍尔夫之流,都是没一个看似正常的人。这些现实里边缘化的人构成了我的生活和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构成了我情爱的基础。过去我父亲在我眼里,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高学历男人(我嗔怨他尚且也不懂我,而我认识的很多男孩子都是如此,我当然会不遗余力地黑他们),大学时我抱回家一本海明威的《死在午后》,爸爸觉得必然是我内心过于黑暗悲观,硬是让我扔了那劳什子书。

第一次读邱妙津的《蒙马特遗书》,如果让我形容,大概如一首少女的《lost rivers》(我坦言我尊重Sainkho Namtchylak,但这仍然是一首我无法欣赏的音乐)。书里很多话是我时至今日在心里一直念叨不想诉说的。那个他,在给我的一个电话里,叙述了许多他认为自己行为合宜性的理由。那些话不足以说服我,甚至不符合我对人性的理解。但我明白他大概已经说服了自己。考所愿而必违,徒契契以苦心。世界总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心灵的脆弱性。如佛门的“易染”,我自知内在的感受性太开放。这是我的疾病,也是我的天赋啊。

体验而已。我没有像渴望你的身心般去渴望另一个人。我也不会像渴望身心属于你般渴望另外一个人。正如木心说静夜的雪是人类纷纷的情欲。 而我从未有过像你这般,像人类这般如此敷衍又肤浅的情欲。 这血淋林的情欲。


By Fang Wang